傍晚。
薄雾散了,雨势小了。
明月从永和宫回来,刚穿过抄手游廊,隐约间看到假山下缩着小小一团。
她微眯了眯眸子,朝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去看看那是什么?”
闻声,那个丫鬟循着明月的视线望去,就瞧见一小团缩在那里。
春桃小心翼翼地瞥了明月一眼,这才低声道:
“福晋,那好像是弘春小阿哥。”
明月深深皱起了黛眉,神色甚是清冷。
“将人抱过来。”
两个丫鬟得了令,连忙小跑过去,将缩在角落里的弘春抱到明月跟前。
小家伙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脸蛋儿蜡黄,没有一丝血色。
明月菱唇轻抿,片刻后,才不动声色道:
“先回映月居吧。”
主仆三人回到映月居。
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小家伙突发起了高烧。
明月吩咐冬喜去请太医,又吩咐春桃去弄玉轩请舒舒觉罗氏。
两个丫鬟离开后,她走到榻前将小家伙身上被雨水浸湿的衣衫脱掉,而后帮小家伙擦干身子。
弘春小身子抖得厉害,明月将人裹在被子里,正准备起身时,就见衣袖被一只小胖手抓住。
垂眸望向弘春,就发现小家伙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明月。
小家伙委屈得不成样子,瘪着小嘴欲哭不哭。
“水、水水。”
明月身子微怔,俯身凑过去,轻声问道:
“想喝水?”
小弘春点了点头。
原来是渴了。
她抬手抚上小家伙蜡黄的脸蛋,柔声道:
“那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拿水,好不好呀?”
小家伙依旧点头。
明月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小家伙又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抱抱。”
“额娘,抱抱。”
明月垂眸看向攥着她衣袖的小团子,捕捉到那双圆圆的星星眼里的试探和恐惧时,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水。
她俯身将小团子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在怀里。
随即去外间倒了杯水,轻轻吹了吹,用指腹探了探杯身的温度。
这才递到小家伙嘴边,柔声道:“慢点喝,小心烫。”
小家伙连着两杯水下肚,这才眨巴着眼睛看向明月。
“额娘,饱饱。”
明月将人抱进了里间,本想将小人儿放在床榻上,谁料小弘春圈着明月的脖子不撒手。
还用软糯糯的脸蛋蹭明月的脖颈。
“额娘,抱抱,要抱抱。”
见状,明月只好将人抱在怀里,纤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软语地哄着。
许是淋了雨发烧的缘故,没过多久,小家伙便缩在明月怀里熟睡了过去。
这时,太医和舒舒觉罗氏一起赶到了映月居。
明月俯身,将小家伙放到榻上,动作轻柔。
这才去了外间。
先是将弘春淋雨和发烧的事简单跟太医说了下,随即又嘱咐了几句。
待太医去里间为弘春诊治时,明月这才将目光落在门口站着的舒舒觉罗氏身上。
见舒舒觉罗氏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站在门口,明月只觉胸腔内“腾”地燃起一股无名火。
若非因着她是弘春生母又是狗十四侧福晋的身份,她早就将这个女人赶出了四所。
明月走到主位上端坐,瞧着舒舒觉罗氏时,眸中一片沁冷之意。
她抬起皓腕揉着眉心,神情冷淡。
“你院里头的人是吃干饭的吗?”
声音里带着斥责和嫌恶。
舒舒觉罗氏闻言,毫不畏惧地对上明月的眸子。
“妾身近日身子不爽利,便将小阿哥交给萍儿照看,这才有了方才的事。”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妾身已经罚过萍儿了。”
随即朝明月福了福身。
“既没有旁的事,那妾身先带弘春回弄玉轩了。”
“也不能一直叨扰了福晋不是?”
明月目光顿时一沉,冷声道:
“你进四所前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闻声,舒舒觉罗氏脚步一顿,硬生生站在原地。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明月。
“是妾身太过担心弘春才忘了规矩,还望福晋宽恕。”
许是从明月沁冷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不悦,舒舒觉罗氏的姿态顿时放低了不少。
明月瞧着眼前人能屈能伸、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她皓腕撑在楠木椅的扶手上,慢条斯理地瞧着舒舒觉罗氏。
“担心弘春?”
“若是真担心,也不至于孩子跑丢了都不知晓,还要我派人知会你。”
“你若是不会养孩子,那便交给沁芳轩或者听雨轩的,我看哪个都比你仔细有耐心。”
闻言,舒舒觉罗氏身子僵住。
片刻后回过神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福晋,弘春是妾身肚子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跑丢妾身比谁都着急。”
她哭腔道:
“方才是妾身糊涂,若是哪里冲撞了福晋,还望福晋看在弘春的面子上,莫要和妾身计较。”
明月正欲开口,便看到冬喜领着太医从里间出来。
太医朝明月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道:
“弘春小阿哥只是淋雨受了风寒,吃上几副退烧药便会无碍。”
闻言,明月派冬喜跟着太医前往太医院拿药。
太医走后,明月看向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舒舒觉罗氏。
“今日之事我不跟你计较,但若敢有下次,便数罪并罚。”
听了明月这话,舒舒觉罗氏抬头看向明月,眸中尽是疑惑和惊恐。
数罪并罚?
左不过是顶撞了她几句,如今若不是担心弘春身上的淤青被发现,她何故给完颜氏低声下气。
明月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当即冷着脸,嫌恶地摆了摆手。
“退下吧。”
舒舒觉罗氏这才起身,试探着问道:
“那妾身可以带弘春回去了吗?”
明月眼梢轻抬,视线从门口掠过。
“他还未退烧,外头又下着雨,你莫不是成心想让他遭罪?”
不等舒舒觉罗氏开口,她又道:
“等孩子喝了药,退了烧,我自会派人将孩子给你抱过去。”
见舒舒觉罗氏杵在那里不走,她沉声道:
“还杵在这里作甚?还怕我吃了弘春不成?”
舒舒觉罗氏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地朝明月福了福身,这才抬脚出了映月居。
舒舒觉罗氏离开后,明月将目光落在守在一侧的春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