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
暖榻的小桌上摆了棋盘。
明月手执白子,神色认真地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时,耳畔传来十四爷温润的声音。
“你喜欢小孩子?”
明月只顾着研究棋局,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十四爷眼底划过些许兴味,薄唇轻抿。
“我过几日得跟着四哥南巡一趟,恐要花费些时日。”
明月落下白子,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等了半天,不见他落子。
又道:“您又分神了。”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嗔怪之意。
闻言,十四爷笑着落下一枚黑子,回道: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四所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
明月握着白子的手顿了顿。
原来四爷今日专程跑一趟,为的是跟狗十四说这事。
上上辈子的记忆中,四爷南巡江浙,前两次都是他独自去的,最后一次巡查工程竣工才带上了十三爷。
算时间,也是今年春日。
可这几次南巡,皆带上了狗十四。
想必此事不单单是老爷子的主意。
兴许是四爷在皇上跟前提了几句嘴,狗十四才得了这份差事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明月唇角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浅笑。
心想,狗十四这次还算争气。
不枉她从中搅和一番,让他和八爷之间的来往少了些许。
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
想让十四爷彻底跟八爷翻脸,只怕还须费上些功夫。
至于夺嫡什么的,谁爱掺和谁掺和吧。
只要让十四爷莫要胡乱站队坑了一大家子就行。
到时候她做她的生意,他做他的大将军王不好吗?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良久,她回笼思绪,这才道:
“妾身记下了。”
隔了半晌,一局结束,明月输了。
十四爷不信邪,非要拉着明月再来一局。
接着就是一局接着一局,夫妻二人对弈到后半夜才散了。
这夜,十四爷倒是没有强硬留在映月居。
下完棋跟着明月用了点夜宵,又让明月替他换了药,这才回了前院。
前院。
书房,十四爷叫来修文和修武。
二人立在书案前,面面相觑。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打个盹儿,就被主子爷无情地叫醒。
他二人都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也不见得主子爷说上半句话。
只是脸色阴翳的可怕,莫不是又在福晋那里受了气?
这般想着,二人只能在心底乞求老天爷保佑。
心想,主子爷可千万别将火气转移到他二人身上。
片刻后,十四爷深吸一口气,这才皱眉看向两个侍卫。
“这几日正好闲着,你二人多留意下弄玉轩。”
说罢便起身出了书房,径直回了卧房。
修文和修武也跟着从书房出来。
修武挠了挠头,不解道:
“主子爷不是对弄玉轩从不上心吗?怎么突然间就……”
修文侧眸白了他一眼,淡淡道:
“主子的事少打听,咱们做好本职便可。”
修武点了点头。
二人回屋睡觉时,修武忍不住好奇,凑到修文跟前,小声道:
“你说今晚主子爷脸色沉的可怕是不是因为被福晋赶出了映月居?”
修文困意袭来,懒得听他叭叭,倒头就睡。
只听修武又道:
“所以主子爷一怒之下才开始上心弄玉轩?”
……
修文实在受不了嘟嘟囔囔的修武,猛地翻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冷声道:
“睡不睡?不睡门口站着去。”
见修文骂骂咧咧,修武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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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九福晋一夜未眠,如今月份大了,她只能歪靠在榻上,眼下一片乌青。
九爷昨日从宗人府出来后,并未归府。
九福晋派人去八贝勒府打听,但得到的消息确实九爷并未去八贝勒府。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也不见了踪影。
九福晋还特意命膳房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佳肴,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未等到人。
晨间,下人来报,说是九爷回府了。
听到九爷回府的消息,九福晋连忙从榻上起身,扶着腰朝门外走。
贴身丫鬟见状,连忙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主仆几人一块儿去了前院。
果不其然,九福晋刚踏进前院,就看到九爷的两个贴身侍卫立在书房门口。
见九福晋来了,二人拱手,恭敬行了一礼。
九福晋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淡淡问道:
“九爷呢?”
其中一名侍卫答道:“回福晋,爷在书房。”
九福晋见状,便抬脚迈上台阶,准备推门进去。
两个侍卫当即伸臂阻拦。
“福晋,九爷说不见任何人。”
听到侍卫的话,九福晋当即蹙紧眉头。
她阴沉着脸瞪了两个侍卫一眼,冷声道:
“走开,还轮不到你二人命令我。”
说罢便推开两个侍卫,径直走到书房门前。
她顿了顿脚步,这才抬手敲响房门。
等了半天,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推门而入。
九福晋怀着身孕,两个侍卫也不敢阻拦。
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九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他二人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两人回神之际,只看到九福晋的一抹身影。
房门“哐当”一声被阖上。
九福晋刚踏进书房,就闻到一股浓烈又刺鼻的酒味。
书案上放着两个空酒坛子。
她皱眉走到屏风后面,就见九爷醉醺醺地歪靠在榻上,目光呆滞又茫然。
几月不见,他的身形消瘦许多,且面容苍白憔悴,满脸胡茬。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待回过神来,才走到榻前。
她道:“妾身请爷安。”
听到声音,九爷缓缓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九福晋。
随后,便开口喃喃道:
“门外的那两个侍卫是吃干饭的吗?爷都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见状,九福晋忙解释道:
“不关他们的事,是妾身执意要进来的。”
因大着肚子的缘故,她站得有些吃力,正准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时,只听九爷沉声道:
“出去。”
九福晋扶着椅背的手顿了顿,随即站直了身子。
“还望爷恕罪,妾身就是想过来看看您。”
闻声,九爷冷笑。
“看什么?嗯?”
他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抿着薄唇冷冷瞧着九福晋。
见九福晋双手绞着帕子不说话,脸色更阴沉了。
“专门来看爷的笑话?”
“看爷好好儿地出了宗人府,你心里不痛快了?”
随后起身走到九福晋跟前,抬手攥住她的的下巴,不动声色道:
“别以为爷待在宗人府,就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了。”
“你既那么喜欢四所的人,既那么喜欢跟那个女人打交道,那你直接搬去四所住好了。”
听了这番话,九福晋这才知道他为何莫名发怒。
正欲解释,身子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而九爷冷哼一声,背着手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