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晋独自在书房待了大半晌，才扶腰出门。
两个丫鬟乖乖侯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
九福晋垂眸瞥了一眼丫鬟们，低声道:
“回吧。”
两个丫鬟听到九福晋略带哭腔的声音，一时忍不住好奇抬头望过去，便看到九福晋一双杏眸红肿。
丫鬟们面面相觑。
方才书房内的动静她们都听到了，许是福晋和九爷又吵起来了。
其实这也不是头一次了。
先前两位主子便因孩子的事红过好几次脸。
九福晋的陪嫁丫鬟心想，虽说下人不该议论主子，但她在心底默默为九福晋鸣不平。
当年若不是因为九爷在乾清宫顶撞皇上险些闯了大祸，九福晋也不至于惊惧之下小产。
就连太医都说福晋的脉象可能怀着的是个小阿哥呢。
偏因为那件事，福晋还亏了身子。
好生调养这么久才又有了一胎，偏这个时候又重蹈覆辙来上这么一次。
丫鬟瞧着九福晋哭红的眼，心里也跟着酸酸涨涨的。
主仆三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地回了内院。
而这厢，九爷扔下九福晋出了书房后，抬脚去耳房沐浴。
沐浴梳洗了一番，剃掉胡子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九爷望着镜中的自己，确认没有先前那般颓废后，才带着侍从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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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勒府。
正厅，八爷和九爷边喝茶，边低声说着话。
“弟弟在宗人府这段日子，承蒙八哥照拂。”
九爷说着便举起茶杯，眸底带着浅笑。
“我以茶代酒，敬八哥一杯。”
说罢，便仰头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八爷微抿着唇，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么多客套话作甚?”
随后便跟着饮下那杯茶。
接着便又是一阵闲聊，无非就是八爷变着法儿地安慰九爷。
期间，不知怎的，二人饶有默契地将话题扯到了十四爷身上。
八爷用盖子轻轻抚过茶杯的边沿，不动声色地瞧了九爷一眼。
“虽说这件事因十四弟而起，但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听到八爷这话，九爷没有吭声，只默默的喝茶。
只听八爷又道: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可莫要因为此事跟十四弟怄气。”
八爷不说还好，八爷这么一说，九爷只觉得肚子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他放下茶杯，静默了一息，这才低声道:
“八哥说的是，弟弟谨记。”
话虽是这样说，但眸中一闪而过的刺骨冷意却被八爷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
瞧着九爷这般，八爷忍不住低笑出声。
九爷蹙眉，不解道:
“八哥笑什么?”
八爷微微摇头，没有回话，而是望向窗外泛着嫩绿的树梢。
良久，这才道:
“能提前从宗人府出来，八哥为你高兴。”
闻言，九爷怔愣了一瞬。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八爷一眼，见八爷言笑晏晏，心里顿时蕴上一股暖流。
“八哥，谢谢你。”
闻声，八爷轻轻摇头。
“都说了莫要跟我这般客气，况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
九爷答道:
“就凭你站在我这边，我便很知足了。”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八爷轻呷了一口茶汤，又道:
“还有，十四弟过两日就要跟着四哥南巡江浙去了。”
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温声道:
“是皇阿玛下的旨。”
听了八爷的这番话，九爷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掌顿时紧握成拳。
“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嘛，四哥有这等好差事，断然是想着十四弟的。”
他顿了顿，轻嗤一声，冷声道:
“只是十三弟若是知道此事，心底怕是要不得劲了。”
话音刚落，八爷便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杯中褐色茶汤溢出来，一滴滴溅在桌案上。
“九弟，你糊涂!”
八爷厉声道:
“你这性子可要好好地改一改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今日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冲动之下在外头这般毛躁没个分寸。”
许是鲜少见到八爷发脾气，九爷突然就愣住。
隔了良久，才从诧异中缓过神来。
他出声辩解:“可弟弟说的也是实话。”
顿了顿，又道:“我不傻，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在你跟前吐露心声。”
八爷掀眸睨了九爷一眼，安慰道:
“就算是实话，也要憋在心里。”
闻言，九爷心里虽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而这时，八福晋突然走了进来。
在看到九爷的那一瞬，八福晋目光一滞。
她轻轻抿唇，随即走上前，哽咽道:
“表哥。”
八福晋唤的是“表哥”而非“九弟”，也正因为这句称呼，九爷微哽了下。
良久，才轻声道:“八嫂。”
八福晋走上前，先是朝八爷盈盈行了一礼。
而后才转身看向九爷。
“瘦了，也憔悴了。”
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哭腔。
不过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几分真假就只有八福晋自己知晓了。
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八福晋这才坐到九爷对面，敛眉，不动声色道:
“表哥，都是我没用，没能守护好你名下的铺面产业。”
听到八福晋这话，九爷倒是没多大震惊。
昨日从宗人府出来，心情不佳，去聚福楼买醉时，才知道朱安和他名下另几家酒楼的老板皆已锒铛入狱。
问过侍卫和聚福楼的人才得知，是朱安等人得罪了十四弟妹，这才有了如此下场。
偏生朱安等人还是十四弟的手下亲自扭送到官府的。
他和十四弟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竟比不得一个刚嫁入四所不到两载还心里装着旁的男人的完颜氏。
想到这些，九爷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
暗暗腹诽十四爷是个流于表面、虚伪善变的人。
八福晋瞧见九爷铁青的脸色后，微挑了下眉梢。
一番添油加醋，将九爷名下铺子的亏损和聚福楼以及另外几家酒楼的关门全部归因到明月身上。
八爷适时地出声，敷衍地制止八福晋，沉声道:
“九弟今日来府上做客，咱们自要开开心心地说些好的，谈论这些作甚?”
随后抬头朝九爷笑了笑。
“你八嫂性子直爽了些，却也没什么坏心思，九弟莫怪。”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八嫂，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众人抬头，纷纷朝门口望去。
就见十爷背着手阔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戏谑的目光直直落在八福晋身上。
“八嫂，关于聚福楼的事，我所见所闻，怎和八嫂方才所言有所出入啊?”
听到十爷这话，八福晋双手紧紧绞着帕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