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泻而下,铺落在翊坤宫的雕花窗柩上,丝丝缕缕地落在九爷那张白如珠玉的美人脸上。
宜妃倚在软榻上,半眯着眸子盯着九爷,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
而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九爷,低垂着眼眸,许是在盘算着什么。
隔了半晌,他忽然抬头,挑眉望向宜妃。
“额娘,这么说,是完颜氏救了敏愿和她肚里的孩子?”
宜妃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开口:
“一口一个完颜氏,在外头做了几年生意,竟将宫里的规矩都忘光了?”
九爷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只听宜妃又道:
“枉你十四弟还跟你亲近,真是瞎了眼了。”
宜妃话虽说的难听,却也是句句实话。
且九爷今儿个自打踏进翊坤宫的门槛,便没得宜妃一个好脸色。
九爷被她训得没了半点儿脾气。
方才宜妃跟九爷提起九福晋的事时,九爷多嘴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九福晋原是明月救的。
此时,九爷心里五味杂陈。
宜妃眯着眼眸打量着九爷,隔了半晌,才缓缓道:
“说的不好听些,若不是明月过去的及时,你这会子媳妇孩子都没了。”
说话间她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家救你媳妇孩子的时候,你在干嘛?”
随即冷哼一声。
“得亏人家老十四媳妇是个精干的,遇事不慌,但就算如此,黛妆阁的事,还是传到了宫里。”
九爷闻言,显然有些愣神。
他皱紧眉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才几日的功夫,且不过是小事一桩,怎就突然传到宫里了?”
“谁这么闲啊?”
他之所以打压十四弟妹名下的铺面生意无非就是不想有人挡他赚钱的路子。
若是旁人就算了,偏偏这人是十四弟妹。
且最重要的是,十四弟妹脑子活泛,确实是个会做生意的。
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她竟将名下几家铺子开到各直隶省去了。
原以为此次给黛妆阁一点打击,十四弟妹会收了做生意的那条心。
可谁知人家不仅没收心,反而趁着给那群毁容的顾客治脸,竟开起了医馆。
可真是活久见......
莫说是以后了,就拿现在来说,望舒楼已经快要垄断京城和各直隶省的酒楼生意了。
十四弟妹的银子就跟白捡的似的,没命地往各地开酒楼。
先前是她派自己的人看店,如今竟成了让当地的商贾搞了个劳什子的“加盟”。
这种经营方式,也不知她怎么想到的?
说不担心十四弟妹抢他的生意自然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暗中使这么多手段。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旁的原因。
先前表妹专门来府上找过他一回。
哭哭啼啼的,说十四弟妹因着一些琐事,病愈后便突然跟她翻脸。
反正就是十四弟妹各种不好。
最后还特意强调,他们兄弟中,已经有个做生意的了,便莫要让十四弟妹跟着瞎掺和,免得一不小心就让八哥还有他们一众人陷于困境中。
因着这诸多事,他便一直对十四弟妹有成见。
她从软榻上起来,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谁这么闲,你还能不知道?”
“话是从你良母妃宫里传出去的,你说谁这么闲?”
老八两口子可是眼巴巴地盯着老十四媳妇呢,恨不得从老十四媳妇身上搜罗出点小毛病。
只要能搜罗得到,哪怕只是踩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的事,都能被放大到杀人放火。..
这才是谣言的可怕之处。
这次的事若不是老祖宗出手,只怕万岁爷早已发火了。
这么多皇子福晋中,除了老十媳妇外,也就只有老十四媳妇入得了老祖宗的眼。
不过谁让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呢?
去宁寿宫的次数比去德妃那里的次数还多。
这人老了,最需要的便是陪伴。
有人能陪着说说话,比什么都好。
偏明月就是拿住了这点,才得了老祖宗的青睐。
暂且不论太后,就说万岁爷吧。
这事儿若是放在老九这混账东西身上,只怕早在事发当日就被叫到乾清宫痛批了。
可到了明月这里,皇上的态度便有些微妙了。
京城可是在天子脚下,虽说小小的黛妆阁轮不到皇上操心,但架不住有心人非要将这桩事往万岁爷那里抖搂。
芝麻大点小事也能被传得玄乎不已。
皇上不仅没有问责老十四媳妇,竟一声不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莫不是德妃去找万岁爷求情了?
对此,宜妃也只能胡乱猜测。
入宫侍君这么多年,能看透后宫姐妹的心,却唯独猜不中皇上的心思。
再后来,就懒得猜了。
听了宜妃这话,九爷当即便知晓这些风言风语是何人传到宫里的了。
他轻轻抿了抿唇,神色纠结。
宜妃回笼思绪,看到他这幅表情,忍不住又道:
“我是你额娘,心永远是向着你的。”
“可你若是个不知轻重的,非要坑害明月的生意,长此以往,我也保不住你。”
九爷犹豫了一瞬,下意识地唤道:
“额娘,儿子......”
宜妃打断九爷的话,沉声道:
“经历了这几次,你若不是个傻的,就应该能看出你十四弟妹可不是个好惹的。”
“就不拿你的事说了,你看看云溪那丫头,跟你十四弟妹拉扯,哪次落了好?”
宜妃此话一出,九爷认不出长叹了口气。
宜妃见儿子不开窍,便也懒得再纠缠下去。
他自个儿若是想不通,她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还是吃的亏太少......
等他多吃上几次亏,多碰壁上几次,便知道谁才是真正地对他好了。
不然就这个猪脑子,她说破天也劝不动。
这般想着,宜妃也懒得跟九爷费嘴皮子功夫了,直接赶人。
她哪有功夫跟个不开窍的废这话?
她的儿媳妇和嫡孙孙险些被人暗害,她还没找云溪那丫头算账呢。
先前云溪在明月身上使得那些个腌臜手段,她都看在眼里。
但一直没点破,无非就是还顾念着那点子姑侄情分。
毕竟都是郭络罗氏一族的人,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十四媳妇再怎么好,终究是外人,人家的心自是向着德妃那边的。
她能指望的,也只有自己的儿子和郭络罗氏一族。
可云溪自嫁给老八后,也跟魔怔了似的,一个劲儿地胡来。
这次将手段使在她的嫡孙孙上,是还当她是个睁眼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