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园。
东边正屋，四爷正焦急地在床榻前来回踱步。
隔了半晌，他出声问身侧的几名太医:
“毒可是解了?”
落了话音，只见立在榻前的几名太医纷纷摇头。
四爷见他们垂头丧气地杵在那里，没来由地心里堵了一口气。
老十四是因为救他才受伤，若不是老十四替他挡了这一劫，只怕此时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便是他了。
可见下手之人心思有多歹毒。
那些死士招招致命，且每一招都是对着他的。
所以他们此次刺杀的目标是他，而非老十四。
可是知晓他兄弟二人行踪的，无非就那么多人。
皇阿玛、朝臣、江宁府的地方官员，还有他那些个兄弟。
所以除了皇阿玛之外，将他视作眼中钉的除了京中那几名跟他有过节的朝臣之外，还有这一路来处置的地方贪官。
可这些地方官，除非背靠大树，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刺杀皇子的事。
他们身后所倚仗的，除了京官就是几位皇子。
其中江浙一带的地方官，大多都是老八和老九的幕僚、门客出身。
当然，也不排除太子爷和三哥等人......
所以此事若是深究起来，只怕会牵扯出许多人、诸多事。
所以得从长计议。
不过刺杀皇子等同谋逆，此事就算他不插手，皇阿玛也会追查到底。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今日躺在这里不省人事的可是老十四。
这些年额娘受宠，老十四几乎是在皇阿玛跟前长大的。
皇阿玛对老十四也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不然步兵营哪轮得到他掌管?
且老十四性子憨厚，为了一些琐事常与皇阿玛顶嘴呛声，但从未听皇阿玛过于苛责他。
所以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怕皇阿玛比他更想揪出幕后凶手。
但现下这些不是最关键的，救回老十四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眼前榻上躺着的可是他的亲弟弟，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且正是他先前最看不上的弟弟救了他。
因着额娘和他的关系，老十四自小便与他不亲近，反而与老十关系极好。
因着额娘和宜母妃的关系，后来他又跟老九、老八走得极近。
偏生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极其冷漠。
加上老十四性子直率又不懂变通，若不是皇阿玛与额娘护着，这小子不知在老八和老九跟前吃了多少次亏了。
所以他才看不上老十四。
但随着这几年老十四年岁渐长，后又娶妻，紧接着皇阿玛将步兵营交给他后，才算是慢慢与他有了接触。
因着这一两年的接触，尤其是这一年多，他才发现自己的亲弟弟并不是个百无一用的草包皇子。
他只是被皇阿玛与额娘护得太好了，不知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
且性子直率坦诚，是个十足十的老好人。
或许正因如此，才被老八利用。
但幸好这小子命好，娶了个好福晋，能时时规劝他。
待思绪回笼，十四爷眼中的阴翳少了几分，但一开口，声音似隆冬的冰霜，带着刺骨的寒意。
“朝廷不是养废物的地方，你们若是救不回十四爷，那肩膀上的脑袋便别想要了。”
闻声，几位太医吓得身子直哆嗦。
四爷这是什么话?
他们食皇家俸禄，自要为皇家办事。
可十四爷所中之毒已经伤到五脏六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这些抱怨的话，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也只能在心底默默腹诽一番。
不过依着眼前这位爷阴晴不定的性子和那深如海的心思，若是救不回十四爷，指不定真会摘了他们的脑袋。
思及此，太医们只好凑在一块儿，脑袋对脑袋的商议起解毒之法。
只怕今晚研究不出解毒的法子，十四爷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恰在这时，一名侍卫进屋，而后凑在四爷耳边小声嘟哝了几句。
闻声，四爷脸上的神情僵了一瞬。
他半眯着眼眸，试探道:
“当真?”
侍卫点了点头。
“主子，千真万确，十四福晋人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侍卫话音甫落，四爷已经抬脚匆匆出了门，径直朝前院走去。
前院。
四爷刚一进门就看到一名身着紫衣、头戴帷帽的窈窕女子。
他试探地唤道:
“十四弟妹?”
闻声，明月转身。
而后弯起眉眼朝四爷浅浅笑了笑，柔声道:
“四哥。”
见眼前清冷如仙的女子真是明月，四爷身子微怔了怔。
良久，才缓缓问道:
“你......”
他抿了抿唇，又道:
“你怎么来了?”
耳边传来明月极轻的声音。
“从额娘那里得知十四爷受伤了，情急之下便求了皇阿玛，而后便赶来江宁府了。”
闻言，四爷轻轻点了点头。
没想到十四弟妹对老十四一片痴情，原先还传出他夫妻二人不睦的谣言，如今十四弟妹此行江宁府，只怕谣言不攻自破。
要他说，老十四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放着十四弟妹这般聪慧通透的福晋不要，非要跟纳兰府的姑娘纠缠不清。
待思绪回笼，四爷温声道:
“赶了几天的路，我先让下人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你早些歇息吧。”
“有什么事，明儿个一早再说也不迟。”
如今老十四不省人事，他不敢让十四弟妹见此情景，怕她伤心过度。
思及此，四爷不由自主地长叹了口气。
原以为明月会同意，谁料明月开门见山道:
“四哥，我不累。”
她顿了顿，微蹙了下鼻尖，又道:
“带我去见十四爷吧。”
话一出口，便轮到四爷不淡定了。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可十四弟......”
明月直接打断他的话，再张口时，神情严肃了许多。
“我知道，听说他中了剧毒，朝廷派来的太医可有法子解毒?”
四爷闻言，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轻轻摇头。
“并未。”
听闻此话，明月脸上的神情并未泛起多大的涟漪。
她轻抿红唇，沉默一息，才开口道:
“我此次前来为的就是此事。”
“四哥您也知道，这一年多我在宫外做生意，倒也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我从西域商贾跟前得了一味奇药，可解百毒，要不让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