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救人心切,向来心思缜密的四爷并未深究明月这番话几分真假。
他顿了顿,眉梢微挑。
“可十四弟......”.
明月打断他的话,严肃道:
“若是出了事,我一人担责便是。”
说话间,她轻舒一口气。
"如今不是连太医也没法子吗?"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四哥莫不是担心我会害他不成?”
对于明月的质问,四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思忖了半晌,只好点头答应。
说到底,人家才是夫妻俩,关系更为亲近。
十四弟妹大老远的从京城赶到江宁府,还不是心里记挂着老十四?
如今救人最要紧,又何须在意旁的事情?
思及此,他目光沉沉地瞥了明月一眼,而后轻声开口:
“既是这样,那便随我来吧。”
说罢,便抬脚朝后院走。
明月见状,径直跟在四爷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东边的正屋。
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十四爷。
明月瞥见十四爷的那一瞬,眸底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她喉咙微微滚动,沉默了一瞬,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四爷。
须臾,温声道:
“四哥,还劳烦你命下人烧一桶热水来,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些药草,先让他泡个药浴吧。”
其实这只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避开四爷的视线,让昭昭用灵力帮狗十四解毒罢了。
所以的药浴和奇药,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闻言,四爷微微颔首。
他站在原地愣神半晌,待回过神来,薄唇轻启:
“好。”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轻捻了捻。
须臾,才道:
“那我出去帮忙安排,你在这里先陪着十四弟。”
明月唇畔微勾,浅笑着朝四爷点了点头。
而后吩咐守在门口的冬喜,柔声道:
“你也去帮忙准备药浴的东西,跟随从一起将马车上的药材搬进来。”
冬喜闻言,恭敬应了声是。
正欲离开时,明月叫住她。
“昭昭留在我这吧,你帮忙做事时也腾不开手照顾它。”
说着便走上前从冬喜手上接过黑猫抱在怀里。
四爷和冬喜离开后,明月又随意找了个借口将那几名太医一并打发了出去。
这时,屋内只剩她和十四爷二人。
准确来说,还有系统这只吞金兽。
明月垂眸看向怀里的系统,沉声道:
“趁这会没人,现在便开始吧。”
系统只淡淡地“嗯”了声,而后从明月怀里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床榻上。
它抬起爪子放在十四爷的心口处,试探了一下。
这才道:
【若是再耽搁上一会儿,只怕我得去阎王爷那里要人去了。】
听了系统这话,明月算是明白十四爷的伤势有多重。
她当即答道:
“先救人,别的事等后面再说也不迟。”
系统没吭声,下一瞬,一道白光突然从十四爷心脏的位置划过。
紧接着,榻上的黑猫便晕厥了过去。
明月走上前,连忙抱起黑猫。
轻声唤道:
“昭昭?”
唤了好几声,才听系统虚弱答道:
【别吵,让我睡会。】
说罢,便彻底晕了过去。
明月见状,只好俯身将黑猫放在榻上。
恰在这时,四爷推门走了进来,轻声道:
“十四弟妹,热水已经备好了。”
四爷话音刚落,冬喜也跟着走了进来,恭敬向两位主子行了礼,才道:
“福晋,药草也已经备好。”
明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坐在床沿,将手贴在十四爷额间试了试温度。
倒是不烫了。
她轻舒了口气,而后侧首朝冬喜吩咐道:
“去叫两个侍卫过来,让十四爷抬到耳房沐浴。”
冬喜刚要出门叫人时,四爷开口道:
“不用,我背他过去就是了。”
明月闻言,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左右都是狗十四拼死救了他一命,他背狗十四一回也不过分。
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亲兄弟,客气作甚?
背就背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明月在耳房帮十四爷擦身子。
瞧着他身上布满新旧不一、大大小小的伤口。
刀伤、箭伤还有其他利刃划开的细微口子......
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些狰狞。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他后背那道还未结痂的新伤,眼眸里涌上几丝怜惜之意。
虽说被老爷子扔在步兵营历练,可到底还没上过战场呢,身上怎就这么多伤口?
不过想起上上辈子,他身上的伤,可比现在要多。
太子失宠被废的那几年间,也是九子夺嫡、风云诡异时,当时他已经被皇上派到西北平叛。
每次回来,总会受伤。
这人就好似没有痛觉一样,即使伤口严重到化脓,也不吭一声。
记得最严重的那一次,还是他从西北打了胜仗回来,跑到映月居强迫她行房时,她无意间瞥见的。
也正是那一次,他们夫妻二人彻底闹翻。
那时,舒舒觉罗氏才为他诞下一女不久,还在坐着月子。
许是那时候她心里还惦记着他,所以在偏院里那些个女人接连为他诞下子嗣后,心里不大好受。
所以便将气尽数撒在出征回来的狗十四身上。
当时就想着,他既那么喜欢偏院里的那几个女人,那日后便留宿在偏院就是了。
她在众人眼中,早已是个不受宠的下堂福晋了,自是不稀罕他的怜惜。
所以那晚,她气急之下,不仅抓花他的脸,还将人踹下床。
并且说了许多难以入耳的气话。
记得当时将人赶走后,她也大哭了一场。
那晚过后,他便真的再未踏足过映月居。
就连宫中大小宴会都是带着舒舒觉罗氏。
最后她病重的那几年,便又将管家之权直接交到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手中。
病重,外加丢了管家之权。
紧接着便是他于九子夺嫡失败,带着家眷离京。
即使那般困窘之境,他也从未给过她一个眼神。
直到她死的那日,都未见到他一面。
弥留之际,迷迷糊糊地听下人说起,她死的那日,正是他新纳的妾室为他诞下小格格满月了。
她缠绵于病榻,若不是下人的闲话,竟连他又得一女的事都不知道。
她濒死当日,他却忙着给幼女办满月酒。
现下想来,也是可笑。
所以,许是在咽气的那一刻,她才释怀了吧?
可这辈子,又算怎么回事?
听到他昏迷不醒时,她应该高兴不是吗?
为何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堵得她喘不上气来?
这时,她不应该舒舒服服地待在映月居,喝上两大碗酒庆祝一下吗?
为何又上赶着跑来这里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