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葱白细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有一下没一下的。
神情中带着几分戏谑。
见伊尔根觉罗知云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明月又道:
“你既非要我开门见山,那我问你,你可对那江吉鲁有意?”
闻言,伊尔根觉罗知云犹豫了一瞬。
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复明月。
只听明月又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既都到这份上了,直言便是。”
此话一出,伊尔根觉罗知云沉默一瞬,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欢喜又如何?”
她冷笑一声,眸中沾染上几分绝望之色。
“妾身未出阁前本就与江吉鲁青梅竹马,我们的家世背景也门当户对,没有高攀,也不会低嫁。”
......
伊尔根觉罗知云将先前为出阁时的诸多事尽数与明月说了一遍。
明月听后,不由长叹一口气。
原来这世上的蠢女人不止上上辈子的她,还有眼前这位。
不过人家比她幸运。
人家能寻到一位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倒也不算蠢。
比她眼光好。
左右都是家族之间的牵扯羁绊才让眼前这位也被囚在这偌大的深宫里,望不到尽头。
明月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才柔声问道:
“这么说,你是欢喜他的,对吗?”
许是一股脑的将这诸多事尽数都告诉明月了,伊尔根觉罗知云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整个人都松快了。
罢了,左右都是她自个儿不小心,这才让人抓住了把柄。
不过依着现如今的形势来看,福晋似乎没安什么坏心眼。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觉得堵在她心口的一块巨石在今日被明月给移开了,紧接着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待思绪回笼,伊尔根觉罗知云轻声答道:
“是。”
顿了顿,又补了句:
“妾身欢喜他,一直都是。”
明月微抿薄唇,思索一息,又问:
“那十四爷呢?”
伊尔根觉罗知云闻言,当即答道:
“依着妾身的身份,说得好听点,是庶福晋,若是论实在的,左不过是个妾罢了。”
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释然。
“况且妾身自被抬进四所,十四爷便从未踏进过听雨轩。”
伊尔根觉罗知云知晓明月的心性。
更知道明月是个聪明人,所以话说到这里,便突然停下,一脸坦然地望着明月。
明月眼梢轻抬,睨了伊尔根觉罗知云一眼。
“那他呢?”
“你能有十成的把握笃定他会待你好?”
“你能笃定等新鲜劲过了,他还会像现在这般,事事都顺着你?”
......
伊尔根觉罗知云抬头迎上明月打量的目光,而后打断明月的话。
“福晋。”她道。
“妾身与江吉鲁自幼一起长大,妾身知晓他的心性,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望向明月时,目光坦诚直率又笃定。
明月只静静地望着她。
在伊尔根觉罗知云说起她的青梅竹马江吉鲁时,眼眸里每每都会闪过笑意。
那种笑意,既不敷衍也不凉薄,是幸福的笑。
明月见状,索性转移话题,说起今日叫她来的正事。
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若你二人真的心意相通,彼此欢喜,我倒是有法子让你们远走高飞,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你得为我办件事。”
“等事成之后,我便放你走。”
伊尔根觉罗知云虽性子柔弱,却不是个傻的。
自小在深宅大院长大,爹不疼娘不爱的,见惯了人性凉薄和宅子里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所以在今日明月跟她说起江吉鲁的那一瞬,她便知道自个儿约莫是被这位嫡福晋拿捏住把柄了。
等话说到一半,她便隐隐猜到嫡福晋今日设法让她交代她与江吉鲁的事,约莫着就是想拿捏她。
这样的话,到时候她好为嫡福晋办事。
可真是好手段啊!
伊尔根觉罗知云轻舒一口气。
心想,同样都是以把柄拿捏人心,但嫡福晋的做法比起八福晋的那套手段行径,可要让人舒心得多。
至少福晋愿意跟她做交易,大家都能得到好处,且态度诚恳,不像是戏耍人。
八福晋则是拿捏住旁人的把柄后,会理所当然地威胁旁人为她办事。
弄玉轩的那位,还有堂姐可不都是如此被八福晋拿捏的吗?
想当初,堂姐可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
堂姐能进四所,可是托了德妃娘娘的福。
还有弄玉轩的那位,不也如此?
若不是德妃娘娘多加照拂,依着她那蠢笨跋扈的性子,能诞下弘春?
左右都是堂姐心眼子太多,不好控制。
德妃娘娘才又挑了个蠢笨如猪的舒舒觉罗氏。
可是到了后来,眼看着这二人得势,愈发不服管教,而后才有了后面的吴氏、刘氏......
若不是嫡福晋病愈后突然变了性子,也不知德妃娘娘要往四所安插多少钉子。
这些十四爷都知道。
只不过碍于母子情分,不便去与自己的额娘争论罢了。
且除了舒舒觉罗氏之外,四所偏院的所有女人,哪个被十四爷碰过?
舒舒觉罗氏指不定用了什么腌臜手段才有了弘春小阿哥也说不定。
幸好......
幸好福晋转了性子,不然四所偏院那么多的女人,若是依着福晋刚嫁进四所时的懦弱性子,还不得被旁的女人给欺负死?
不过这诸多事与她无关。
她只是个意外。
是德妃娘娘的预料之外......
十四爷与八爷、十爷等人走得极近,阿玛为了攀附八爷,为了从八爷这里得到一块往上爬的敲门砖,是打算将她献于八爷的。
可八福晋是个什么性子啊?
八爷自是不敢将她纳入府中。
但许是觉得阿玛有利用的价值,这才又顺着阿玛的意思,将她送到四所。
她就像个物件似的,被人送来送去。
想到这些,伊尔根觉罗知云心中泛上一层冷彻的寒意。
方才福晋问起她与江吉鲁的事情时,她便知道福晋是有事要她做。
福晋有事要她办,她又有求于福晋。
既是这般,倒也算是两全。
她们二人各自成全对方,不是吗?
思及此,她突然就莫名地释然了。
于是轻声答道:
“您说吧,只要妾身能办到的,定会尽全力去做。”
索性就这一次机会,是生是死,便全看她命里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既是如此,那便搏一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