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黯了下来,落日在西山处晃悠了一瞬便迅速下坠。
明月缓缓起身,走过去站在那扇梨花窗前,望着西边天际处散漫又斑斓的云霞,沉思良久。..
直到耳畔再次传来四福晋轻柔的声音,她才回笼思绪。
“十四弟妹,莫怪四嫂多嘴,四嫂是过来人,这女人啊,膝下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能在内宅站稳脚跟。”
见明月垂着鸦睫,梨涡轻陷只淡淡笑着,默不作声。
四福晋有些无奈地叹气。
望向明月时,眼底多少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
“虽说这是你和十四弟的事,我不该说。”
“可那事儿终究过去两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如今四所除了弘春,再没有其他小阿哥小格格,可十四弟膝下终究还是得有嫡子嫡女的。”
四福晋话落,明月略微沉吟,眸光黯淡了些许。
她没有转身,只望着漫天云霞,轻声开口:
“四嫂,我与十四爷之间,隔了太多。”
说罢,明月眉心微低,心底暗暗自嘲。
她与十四爷之间,若真只是这两年光阴的龃龉就好了。
而织成她心结的丝丝缕缕,则是上上辈子花费了她的一生才攒够的。
在她心底盘根错节,生根发芽。
再次回来,若没有先前的记忆该多好?
或许如今的他,她是能接受的。
至少自去年她病愈后,他待她是极好的。
可那又如何?
先不论是不是一时的新鲜感或者所谓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单凭上上辈子她与他之间的那诸多事,就算重活一次又如何?
终究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些,明月眼眸中蕴起水雾。
若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就好了。
其实现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困住她的是前世的心结还是藏于心底的最后一丝倔强与尊严。
只是现在的她,迷茫又麻木。
做生意只是为了在这里好好儿地活下去。
可除了这个之外,她竟真不知自己该要什么。
她本就生的美艳,此时站在那扇梨花窗前,微黯的白光下她莹白的肌肤如雪般剔透。
四福晋瞧着眼前绝俗的明月,一时看得痴了。
待瞧见明月桃花眸中的水雾时,四福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将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罢了,终究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她跟着瞎掺和什么?
这般想着,四福晋在心底安暗骂自己糊涂。
今儿个因着药方子的事而一时开心,才犯了糊涂,提到了十四弟妹的伤心事。
思及此,四福晋抬眸,跟着朝窗外瞥了一眼。
顿了顿,她起身看向明月,柔声道:
“十四弟妹,天色不早了,咱们改日再续,今儿个我就不叨扰你了。”
明月回过神来,迎上四福晋的目光,抿唇轻轻笑了笑。
她微微颔首,没有强留。
待送走四福晋后,明月垂手端立在廊下良久,目光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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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三四日过去。
明月已经将调养身子的药方子交给了四福晋。
其实药方子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不引人怀疑罢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她从系统那里兑换的生子丸。
四福晋的身子早已亏空,寻常的调理药方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因着此事,四福晋也算欠了她一个人情。
等四福晋肚子有了动静后,也就到了用人之际。
明月红唇紧抿,眼角眉梢处漾上一抹阴翳,一闪而过。
等四福晋按着那药方子“调养”的差不多了,她便将这枚生子丸交于她手里。
依着四福晋的心思与城府,到时候怀上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这般想着,她伸手抚上那只装着药丸的锦盒,轻轻摩挲。
恰在这时,十四爷从外面阔步走了进来。
今儿个天朗气清,轩窗外的微风和煦,阳光暖融融的。
但屋子里隐隐透着几分冷清与空寂。
十四爷进屋,一抬头便瞧见了愣愣站在窗前发呆的明月。
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琥珀色瞳仁里映着明月的娇俏身影。
“怎么,心情不好?”
听到他清朗的声音,明月回神。
转身朝他这边望了过来,看到来人时,她正准备福身问安,只见十四爷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拘着礼。
明月轻蹙眉头。
“您今儿个怎有空过来了?”
他这几日为济南府灾民一事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事情如何解决了。
十四爷听她这么问,心里突然就莫名有些堵。
但想到梦中的那诸多事,他待她,心底只剩下数不尽的愧疚与自责。
他解释道:
“这几日我跟着四哥一块儿处理济南府灾民还有那些贪官的事,才从刑部回来。”
明月点了点头。
而后帮他沏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十四爷很自然地接过茶杯,低头轻抿了几口。
明月这才开口问道:
“那事情可解决了?”
她本不想在他面前问起这些前朝政事的,但见他主动提起,于是接过他的话茬,顺嘴提了几句。
且济南府一事又不是什么朝廷秘事,问几句倒也无伤大雅。
总比他二人无话可说而大眼瞪小眼的好。
听明月这么问,十四爷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解决了。”
顿了顿,又道:
“只是这件事闹得太大,济南府、泰安府的知府已经被关押在死牢,抄家等待秋后问斩。”
“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但凡顺藤摸瓜查出来的,皆已处置。”
明月闻言,又问:
“那山东各府的灾民呢?可都安置好了?”
十四爷轻轻颔首,温声道:
“除了几个偏僻小县城的还未完全安置,像济南府这些地方,尽数安置好了。”
......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说完灾情一事,不知怎的,二人又将话题扯到十四爷的前途上。
许是担忧十四爷多想,对于这个话题,明月并未多言。
只坐在十四爷对面,静静听他说。
良久,十四爷垂眸看向低眉顺眼的明月。
明明先前每次与他单独相处时,都是满身刺,好似时刻防备着她。
怎今日乖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