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府的书房。
八爷斜靠在椅背上,正思忖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时,八福晋推门走了进来。
瞧着地上一片狼藉,八福晋身子怔了怔。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八爷发这么大的火。
即使从前他心中有气,也会尽力将不好的情绪掩下,而不是像今日这般。
瞧着眼前的八爷,八福晋甚至觉得面前这位阴沉着脸,满眼算计的八爷,竟与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截然不同。
这样的八爷,有些陌生。
八爷自是瞧见八福晋进来了,但他没有吭声。
他今日心里装着事,懒得温声软语地哄她。
若是她又是为了偏院的那几个女人跑到书房作闹,他生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对她做出什么。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何事?”
他尽量压下心中阴霾,好声好气地问她。
八福晋闻言,连忙道:
“妾身听说皇阿玛给了四所一道圣旨,爷可打听到了圣旨的内容?”
八爷闻言,缓缓睁开眼眸,沉声道:
“问这些作甚?”
八福晋身子一怔,陷入沉思。
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轻轻抿了抿唇,柔声道:
“妾身就是好奇。”
闻声,八爷便也没再瞒着八福晋,于是将圣旨的大致内容与八福晋说了一遍。
听完八爷的述说后,八福晋满脸震惊。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沉声道:
“爷,可......可是真的?”
八爷此时正心烦,便懒得与她多解释,于是道:
“爷还能说谎话诓你不成?”
顿了顿,又道:
“还有旁的事?”
闻言,八福晋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点了点头。
八爷见状,冷声道:
“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地像什么样?”
见状,八福晋只好将这几日她安插在各皇子府上的眼线向她禀报的消息一一与八爷说了一遍。
而后道:
“其他各府还好,只是四所......”
她停顿半晌,又道:
“四所的那两位,皆没有送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
“只说十四弟与十四弟妹的夫妻感情愈发和睦了。”
随即试探地问八爷,低声道:
“您看咱们要不要......”
八爷摆了摆手,答道:
“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吧就好。”
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身,阔步朝门外走。
边走边说道:
“叫人将书房收拾干净。”
只扔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和一个疏离淡漠的背影给八福晋。
八福晋站在原地愣神良久。
待回过神来,早没了八爷的身影。
她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出门寻了两个丫鬟进来打扫书房。
许是在八爷身上受了气没地儿撒,她对两个洒扫的丫鬟颐指气使,可着劲儿地挑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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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贝子府。
九爷正站在九福晋屋门口,一脸颓丧。
这时,贴身侍卫走上前,低声禀报道:
“主子,八爷的密信。”
说着便从窄袖中掏出一个细筒状的纸卷,双手呈到九爷面前。
九爷掀眸淡淡地瞧了一眼侍卫,这才接过密信,边拆信纸,边低声问:
“八哥可还带了口信儿?”
侍卫答道:
“带了。”
顿了顿,补充道:
“八爷约您明儿个上午在聚福楼碰面。”
八爷闻言,轻轻“嗯”了声。
待打开密信,一目十行快速扫过信上的内容。
待读完信,他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竟有这等事?
皇阿玛明着帮衬十四弟妹,可不就是在打他这个亲儿子的脸吗?
想当年他做生意的时候,皇阿玛非但不赞同,还对他多有训斥。
后来因为他做生意又被皇阿玛嫌恶,再后来......
再后来皇子封爵时,他只得了个贝子的爵位不说,因着与十四弟打了一架,皇阿玛就将他罚进宗人府关了小半年。
就连去年除夕,都是他独自在宗人府,孤零零地过了个年。
这些尚且不计较。
可皇阿玛将十四弟妹名下的医馆纳入皇室名义又是作何缘故?
十四弟妹真是不简单呐!
将皇阿玛和德母妃哄得乐不合嘴不说,就连他的亲额娘话里话外都向着她。
这也就罢了,皇阿玛怎突然间也偏向十四弟妹了?
罗察那种平庸之辈,左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光阴,才在前朝混了个礼部侍郎的官位。
再加上完颜氏一族早已落败,不复当年荣光。
所以当年若不是德母妃从中掺和,皇阿玛也不会为十四弟赐婚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嫡福晋。
毕竟十四弟可是自幼被皇阿玛带在身边的,说句被皇阿玛宠大的都不为过。
皇阿玛自是想为十四弟选一门好亲事,所以一眼便相中了纳兰月娴。
除了巩固皇权之外,还有门第的缘故。
也正因此,就算完颜氏成了十四福晋,皇阿玛对这个儿媳妇也没什么印象。
一来是因为完颜氏的性子,虽貌美却是个心思平庸的。
二来呢,则是因为落败的完颜氏一族,以及十四弟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阿玛罗察。
因着诸多原因,皇阿玛对十四弟妹虽算不上嫌恶,却也没几分好感。
可这才两年的光阴,怎一下子就转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这般想着,九爷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皇阿玛此次又是为仁心堂题字,又是昭告天下仁心堂自此是皇家唯一一家向民间百姓开放的医馆。
可不就是绝了他这个亲儿子的医馆生意?
日后有了仁心堂,那他名下那些医馆药铺又算什么?
思及此,九爷轻嗤一声。
十四弟妹这步棋走得可真是精妙。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说,仁心堂是皇家医馆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莫说是那些个别有心思的同行了,就是他和八哥,只怕也不敢轻易在仁心堂动手脚。
想到这些,九爷下意识地将那张密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本想发火,可是一想到屋里的九福晋,顿时没了脾气,脸色也缓和不少。
他身子倚在廊柱上,随即伸手揉了揉眉心,冷声道:
“就说我明日会准时过去。”
随后朝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自知自家主子爷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加停留,瞥见九爷的手势后,忙不迭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