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耳畔又传来德妃那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
只听她道:
“你们好歹成婚两年了,跟前却连个嫡出子女都没有,莫说是在皇家了,就是在普通百姓家中也不常见。”
德妃抿了抿唇,继续道:
“你也别觉得我话说的重了,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德妃光因着子嗣一事敲打明月,足足费了一炷香的功夫。
明月因顾念着先前的婆媳情分,又深知德妃的心思,便没多言。
左右人家都是长辈,平日又没少帮她忙,她又何故跟德妃过不去?
而明月身侧的十四爷,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
见德妃还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于是直截了当地打断德妃的话,淡淡道:
“额娘,时候不早了,我和明月改日再来永和宫问安,今儿个便不叨扰您了。”
十四爷此话一出,德妃身子猛地僵住。
良久,她回过神来,掀起眸子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十四爷。
可十四爷板着一张清隽面庞,他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即也将明月从黄花梨木玫瑰椅上顺势拉了起来。
明月好歹跟他做了两世夫妻,自是知晓面前男人八成是生气了。
再加上德妃说的这些催生的话她属实不爱听,于是顺驴下坡,跟着十四爷一块朝德妃福了福身。
临出大门之际,一名婢子突然从身后叫住二人。
说德妃有事要与十四爷单独说,让明月先回四所。
明月轻抬眼梢,若有所思地瞥了十四爷一眼。神情沉静从容。
她红唇微抿,朝十四爷福了福身,柔声道:M..
“那妾身先回了。”
说罢,便轻轻甩开十四爷牵着她手腕的大手,而后抬脚跨出永和宫的宫门。
这时,十四爷阔步追了上来,将明月扯进自己怀里。
他深吸一口气,沉默一瞬,随即温声道:
“不会很久,你在这里等我,咱俩一块回。”
说着便起身往正殿走。
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抬手摸了摸明月的发顶,轻声开口:
“只一息的功夫,我很快出来,等我啊!”
明月心里原本就没多大气。
婆婆催生媳妇的事,莫说是封建的大清朝了,就说现代也是不遑多让的。
其实扪心自问,她自己占着十四福晋的位置又不做事,饶是德妃再好脾气,也有不满的时候。
依着德妃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实属不易。
可重活一世,她实在不想只做一个被困在高墙内的生育工具,更不想因着两个孩子的到来,让他们成了她回现代的牵绊。
若真有了孩子,她必然狠不下心将两个孩子留在这里,然后她自个儿逍遥快活地回了现代。
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往后,只要德妃在她身上使得手段和那些个行径做派不要太过分,她只当自己瞎了聋了随她敲打训话。
想来,长此以往的话,德妃只觉自个儿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多念叨上几次见她这个儿媳妇置之不理,便也不会念叨了。
至于旁的事,随他们娘俩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去吧。
她如今只一心想着赚银子,心里容不下太多人和事。
而正殿。
屏风后,德妃端坐在榻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显然一副被十四爷气得不轻的模样。
十四爷自是瞧见德妃煞白的脸色,却依旧不依不饶道:
“额娘,两年前您已经给儿子灌了一回劳什子暖情酒了,也如您所愿,乖孙您也有了,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话间,他冷哼一声,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尽是戏谑和讥诮。
又道:
“这次您又往四所送什么梨花酿、凤梨酥,儿子不得不说额娘打的一手好算盘。”
“您也看出来了,我跟明月走到如今这般境地,虽说大部分都是我混账,可起始原因是什么也只有咱们娘俩心知肚明。”
德妃险些被十四爷的这番话气得晕厥过去。
她双手撑着榻沿,厉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须臾,德妃冷嗤一声,又问:
“依着你话里的意思,你跟明月走到今日这步,皆是我这个当额娘的错?”
十四爷沉默一瞬,薄唇翕动:
“儿子可不敢在这事上埋怨你,但有些话,儿子今日只说这最后一次。”
“儿子自恃无才无德,对那东宫之位没半点心思,额娘也不必为此事再帮儿子劳心费神,更不用准备什么劳什子梨花酿让儿子为难。”
不等德妃开口反驳,十四爷又道:
“至于身边能否有个嫡子嫡女还得看儿子有没有那个福气那个命,若是没有那个福气,儿子就算将大清朝的梨花酿饮尽了,您也没那机会抱什么嫡孙孙。”
他深吸一口气,微拢了拢衣袖,轻哂一声,接着道:
“所以您也不必日日敲打明月,生孩子又不只她一个人的事。”
十四爷话落,一甩衣袖,抬脚阔步离去。
只剩德妃歪靠在榻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德妃瞧着十四爷离去的背影,只觉胸闷气短、头晕眼花。
她方才将人单独留下,就是想好好敲打一番老十四。
没成想她这个做额娘还没说上个一言半语,好赖话都让这个逆子说完了。
左右都是他的理,而她就是旁人眼中的恶婆婆。
何时在他眼里,她这个做额娘的竟这般不堪了?
就是两年前因着舒舒觉罗氏一事,老十四与她闹脾气,却也从未当着她的面说过这些不知尊卑体面的重话。
今日她左不过是当着他的面敲打了他媳妇几句,他心里便不愿意了。
荒谬!
当真是荒谬至极!
侯在门口的宛竹嬷嬷将殿内母子二人的话听了个大概,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安慰德妃时,只听屋外传来杯盏碎裂声。
宛竹轻叹了声,只怕殿内的杯盏瓷器又得遭殃了。
娘娘原先不似十哥性情暴戾的人,也不知今日突然怎么了?
说起来,这祸事原是她这个不懂事的奴才惹的。
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德妃冷厉的声音。
“孽障!”
闻声,门口的宛竹身子一颤。
而恰好走到大门口的十四爷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脚步一顿。
他轻嘁了声,没有回头,径直出了永和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