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拎起茶壶，兀自倒了杯茶，浅浅抿了几口。
他轻舒了口气，抬头，勾起唇角朝明月笑了笑：“看你睡得熟，就没吵。”
“怎么，难不成你这书房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十四爷抬手摸了摸鼻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明月。
明月闻言，身子略一僵。
忽而，她好似想起什么，眸中浮过一丝慌乱，回过神来，低头故作不经意地边收桌上的纸张，边淡淡答道：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一没在前朝当官二不是后宫女官后妃，左右只经营了几间铺子，能有什么秘密？”
待将书案收拾干净，她掀眸淡淡瞥了十四爷一眼：
“您就别拿妾身开涮了。”
明月话落，十四爷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低垂着眼睑把玩着青釉杯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你猜九哥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明月撇撇嘴，并没有太惊讶。
她走过去坐到十四爷身侧的椅子上，拎起茶壶将他的茶杯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道：
“还能做什么？依着九哥的精明性子，只怕是有求于你。”
明月话落，十四爷突然朗笑出声：“还真是！”
明月抿抿唇，顿了顿，突然凑到他跟前，略微偏头，问道：“那他求你帮什么忙？”
十四爷蹙了蹙鼻尖，掩唇虚咳一声：“让我帮他查查名下铺子的那些个伙计。”
听了十四爷这话，明月先是一怔，而后皱起眉头，板着脸问：
“您答应了?”
十四爷点点头。
明月见状，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妾身说句不该说的，九哥的事自有八哥帮衬，与您又有何干？”
“你就算不计前嫌、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也不见得人家能记您的情！”
......
“况且您在兵部当值，从未沾手过生意上的事，哪知道那里头的门道和龃龉，而且九哥名下那么多铺子，单凭您一个人，是要查到猴年马月去吗？”
一说起这事，明月便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般嘀嘀咕咕了一大堆。
良久，见十四爷唇角微扬，弯着眼睛浅浅笑着看她，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
她抿抿唇，低声喃喃了句：“是妾身没规矩了。”
十四爷俯身，胳膊撑在桌案上，而后用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案。
低笑了一声：“那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会不会记我的情？”
见明月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浮过一抹失望之意。
隔了半晌，他伸手轻轻拨了下明月鬓边发簪上的蝴蝶。
“明月。”他道。
明月回神，抬头看他：“啊？”
她疑惑地看他：“怎么啦？”
十四爷扫她一眼：“你当真只是因为洞房的事怨我吗？”
十四爷落了话音，明月身子突然就僵住了，她慢慢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绞紧帕子。
良久，她回过神来，唇畔勾了下：
“您今儿莫不是在前厅跟九哥喝酒了？”
“怎好端端的说起了醉话？”
明月说着就起身，打算朝门外走。
刚往前挪了一步，手腕就被十四爷拽住。
十四爷顿了顿，随手一捞将人拽进自己怀里。
“我没喝酒。”
“你为什么要回避这么问题？”
他抬手，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白皙的面颊：“嗯？”
明月怔了怔，低头不语，只是不知怎的，眼眶就有些发红。
她抿抿唇，淡淡扔下句：“妾身怎会怪您？”
“天黑了，想必小厨房那边早已将晚膳备好了，咱们过去用膳吧。”
说着便伸手推了推十四爷。
可面前男人身强力壮，她哪里推得动？
见状，明月只好愣愣地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屋里的气氛沉冷又静谧。
良久，十四爷突然松开力道。
明月见状，连忙逃也似的往屋外走。
推门，前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十四爷道：
“要不咱们要个孩子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江宁府回来之后，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终有一日她会离开，弃他而去。
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可笑的，他们的婚事可是皇阿玛亲自赐婚，她是他的嫡福晋，只要他不点头答应，即便她心里不情愿也不会和离，她更不会悄然离开。
可今日看了那本账册后，他才知道，若是她想离开，自有千百种方法，他根本困不住她。
明月转身，勾唇冲十四爷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她弯了弯眉眼，笑说道：“妾身倒是想，只是您也知道，妾身身子骨弱，得花时间调理。”
“况且要孩子哪是说怀就怀上的？”
十四爷看向她，抿抿唇：“明月。”
明月眨眨眼，笑问道:“妾身在，您今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妾身说。”
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甚是招人喜欢。
明月话落，屋内静默了半晌。
十四爷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
“你是明月吗？”
话落，屋内的气氛又陷入一阵诡异静谧。
明月脸上的笑意逐渐凝住，眼底的情绪复杂又晦暗。
慌张、疑惑不解、试探和不可置信......
似乎还有种破罐子破摔之意。
良久，明月收回目光，敛去脸上的笑意，嗓音淡淡：
“那您是十四爷吗？”她问。
十四爷：“是。”
“那妾身也是。”明月面无表情地说。
随后意味深长地瞥了十四爷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只留十四爷怔怔地靠在桌前伤神，心底生上一种无力感。
重活一世，他有千百种法子从九子夺嫡中保全自己和明月，甚至可以提前结束这场兄弟残杀的戏码。
可唯独换不回她的心。
而逃也似的离开书房的明月，此时坐在正屋发呆，眼底一片惊慌。
他这算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吗？
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方才他肯定翻她桌上的那些图纸了。
可即便如此，那上面杂七杂八这些好多现代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都理解了呢？
除非他连她书案上那本账册也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
一想到这些，明月后脊背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