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到前院的时候,修文和修武正坐在正屋廊下的台阶上“晒月亮”。
二人今日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嘴里呢喃着些胡话。
修文背靠着廊柱,说等自己攒够银钱了就去求明月,让明月成全她和冬喜。
而修武则低垂着脑袋,一副醉态,也不吭声,像个木头人似的。
刚穿过垂花门的明月听到修文的话时脚步一顿,不知怎的,脑海中就突然闪过每次冬喜和修文碰面时滑稽的画面。
真好,脸红相遇又恰好彼此欢喜,没有遗憾。
想到这些,她突然就有些羡慕修文和冬喜了。
如今都搬到宫外了,她便能提前将卖身契还给她们了。
反正王府还有这么多下人,谁伺候不是伺候啊?
也不是非要她二人跟前跟后的伺候她。
明月回笼思绪,抬脚走到台阶下,问道:
“你们主子爷可歇在屋里?”
头顶突然传来明月的脚步声,两个侍卫愣了愣神,而后猛地站起身向明月问安。
明月勾起唇角浅浅笑了笑。
修武答道:“回福晋,主子爷在屋里头。”
明月轻轻挑了挑眉,淡淡“嗯”了声,便越过二人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盏灯烛都未点,黑漆漆的。
明月轻轻蹙眉,摸索着点了一盏灯烛后,屋内虽昏暗,倒也不至于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刚一转身,就瞧见十四爷靠在软榻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明月吓得一个激灵。
狗十四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人?
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思及此,她掀起眸子冲着十四爷翻了个白眼,随后走到外边吩咐修文让小厨房煮碗醒酒汤,烧两桶洗澡水,又让修武去备一身衣裳,再备好沐浴的东西。
明月眼瞧着屋里那位,就知道醉的不轻,屋子里酒气熏天。
吩咐完这些,她才转身回了屋。
掀起珠帘走进去后,发现他保持原先的姿势不变,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明月微微一怔,心里毛毛的。
心想,这人不会喝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思及此,她走上前,俯身凑到他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随后轻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醉的太严重。
醒酒汤还没来,她准备先给他倒杯热茶暖暖身子,刚一转身,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落入他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
“就一会。”
话落,果不其然,怀里的人不再挣扎,只蹙着眉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明月--”
他开口喃喃,唤着明月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不要你生孩子了,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温柔的要命,似是能蛊惑人心般。
“其实一辈子很短的,等过完这辈子,下辈子我保证不再纠缠你了。”
这话像是在说给明月听,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听到他的话,明月轻轻蹙起眉心,双手紧紧绞着帕子,鸦睫轻颤,水汽氤氲在眸中。
修文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二人相拥的画面。
见状,他没说话,只将汤碗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后,便连忙退了出去。
明月自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腹抹掉眼尾的水雾。
稍微整理了下情绪,声音淡淡:
“您醉了。”
说罢,她掰开他握着她腰身的手,随即起身走到外间将醒酒汤端了进来。
折回屋里时,某个醉汉早仰躺在榻上已沉沉睡去。
明月原打算将两个侍卫叫进来伺候他梳洗的,可仔细一想,还是亲自动手。
她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拖起来,往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随即捏着十四爷的鼻子,硬生生将一碗醒酒汤灌了进去。
这时,房门被敲响,是修武的身影。
修文道:“福晋,水烧好了。”
明月侧眸抵了眼榻上的醉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顿了半晌,才缓缓答道:
“将换洗的衣物拿进来便可,再端盆热水进来,记得多拿两条布巾。”
修武恭敬应了声。
不多时,便将备齐全的东西拿进了屋。
待修武离开之后,明月这才窸窸窣窣地开始帮他换衣服,而后简单擦洗了下身子。..
明月觉得,若是没有上上辈子的记忆她或许还会羞羞答答的像个小媳妇,扒他衣服时可能还要犹豫半晌。
但她好歹有上上辈子的记忆,都老夫老妻的了,娃都生过两个,也不是没伺候过他沐浴更衣,如今再做这些事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他今儿个醉酒后装委屈卖可怜,她才不会伺候他呢。
不多时,帮他擦了擦身子,换好衣物后,又起身去里屋的床榻上取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总算松了口气。
转身看了眼沉沉睡过去的男人,她如释重负地长叹了声,而后斜倚在榻边静静瞧着他的睡颜。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尤其那双狐狸眼,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的。
上上辈子她就是被这副皮相迷了眼才对他死缠烂打的,如今重活一时,就这般盯着他这张脸瞧的时候,还是会失神。
难怪会迷倒京城一众小娘子,甚至连纳兰月娴也巴巴地上赶着往他跟前凑。
都说九爷生了张美人脸,她倒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皮相才是令人惊艳。
眉眼漂亮却不阴柔。
看着他的时候,忽然就理解了小说里写的面如雕刻、剑眉星目了。
不知不觉间,明月就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单手撑着脑袋,而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庞,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眉梢、鼻子,最后落在他薄薄的唇瓣上。
她勾起唇畔,脸上漾着浅浅的笑。
俯身,凑上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记得上上辈子她没少觊觎过他,想亲一亲他的。
可因着种种原因,他们二人之间只有数不尽的争吵和误会,从未像如今这般和睦相处过。
今儿趁他醉酒,也算是如了上辈子的愿了。
明月歪头,凝神盯着他瞧。
良久,她开口喃喃:“其实也没上上辈子那般讨厌嘛!”
“要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就好了。”
话落,她轻抬了抬眼梢,抬手用指腹擦掉眼泪,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阖上。
软榻上的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曲了曲,眼尾的泪水划过脸颊浸湿了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