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府。
内院正屋,八福晋半眯着眼睛歪靠在椅子上,神情倦懒,旁边两个婢子给她捏肩捶腿。
自赏菊宴后,八爷便从未踏足过她的院子,要么歇在前院,要么便随便在偏院里挑一间歇了。
八福晋觉得她自个儿好像也慢慢的将这事儿看淡了。
与其守着男人过,倒不如为自己争一争。
就连她这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东宫里头住着的那位是个扶不上墙的夯货,难道皇上和朝臣就看不明白吗?
只不过是被老祖宗立嫡立长的规矩束缚着。
既是这般,那她就再添一把火。
八福晋挑挑眉,深吸一口气,侧眸睨向身后的两个婢子。
淡淡问道:“最近街巷的那些传闻怎么又消停了?”
闻声,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八福晋跟前,神色慌张道:
“主子,奴婢们先前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只是如今隆冬腊月的,百姓们连自个儿的饱暖都顾不上,自是没心思传这些的。”
八福晋抬手扶了扶脑袋上的金步摇,清了清嗓子,道:“蠢货。”
两个丫鬟被骂,不敢反驳只连连认错。
缓了半刻,只听八福晋又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二人等下从我账上拨几十两银子拿去打赏茶肆酒坊的那些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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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院书房,八爷仰躺在书案旁的椅子上,神色疲惫,薄唇干裂泛白,整个人看上去阴郁颓丧。
与此同时,床边站着一名头戴帷帽的黑袍男子,帷帽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八爷望着黑袍男子,沉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信不信都由你自己的心。”
“你到底是谁?”八爷眼眸半眯,一脸警惕地看向黑袍男子。
只是话音刚落,黑袍男子身影一闪,竟凭空消失在书房。
八爷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但早没了黑袍男子的身影。
八爷负手在窗前站了许久,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黑衣人方才说过的话。..
【十四福晋的猫是妖物,四爷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句话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荡,搅得八爷胸腔里翻涌着一团无名火,更搅得他头疼不得安生。
良久,他转身缓缓走到书案前,脚步有些趔趄。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些事情。
如今太子爷被关到宗人府,而他又被皇阿玛撤了内务府和户部的职务,如今能一眼看出起了心思的便是大哥。
而其余人要么关在家里舞文弄墨,要么夹着脑袋做人,只一个十四弟备受皇阿玛重用,看起来风光无限。
前些日子颁金节上皇阿玛又是给十四弟封爵又是赏赐府邸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阿玛想重用十四弟。
只是皇阿玛的心思最难猜,当年对他不也是这般。
内务府总管的身份多惹人羡慕多风光啊!
可一旦出错,哪怕是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能被他老人家厌弃。
八爷觉得那黑衣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虽说他和四哥先前在朝堂公务上有些不对付,但他和四哥也算是自小一块长大,四哥性子沉静,哪像个皇子,倒像是个醉心田园的江湖道人。
况且他向来不争不抢,手里也没什么实权,又不受皇阿玛看重,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哪怕那黑袍男子预言老大、三哥甚至十四弟都比预言四哥要靠谱的多。
不过现下这件事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兄弟们之间都没有半分话语权。
老十四疏远他也就罢了,如今连带着老十和老九也恨不得躲他躲得远远的。
他回笼思绪,垂眸看向书案右上方的那包秘药。
那位黑袍男子说这副药可以对付十四弟妹的那只妖猫,也不知是真是假。
八爷向来不信神佛,可一想到这两年来明月的反常和作为,又想到从他书房凭空消失的黑衣人。
在此刻,他突然就有些犹豫了。
只是该如今才能将十四弟妹身边的那只妖猫单独引出来呢?
八爷长长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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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康熙薄唇微抿,盯着桌案上的银牌愣神。
只一枚小小的银牌,里边竟装着整整三十万两白银。
如今就算是将国库掏空了都没有三十万两白银,可老十四两口子竟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与其说是他们两口子,倒不如直接说是明月掏的钱,而老十四只不过是跟着担了个名儿。
不过老十四媳妇名下那么多铺子,光酒楼和医馆就遍布大清各省府州县,听说仁心堂都开到西北边陲小城里去了,倒也是件稀奇事儿。
仁心堂是因先前的鼠疫而经营起来的,又是他特许的。
因着仁心堂担着皇家的名义在外边营业,他也没少派人盯着仁心堂的生意。
各地仁心堂的大夫时不时地给偏僻小乡镇的百姓义诊、施粥、赠药、免费看病。
且京城和几个直隶府的仁心堂分店,诊费比旁的医馆低好几成不说,连药价都要比市面上的便宜。
不光如此,听说仁心堂的药材都是派伙计专门到周边村里向当地村民收购。
看似是为了降低成本,实则是给了当地穷苦百姓一条活路。
如今北边几省寒灾,这几月京城涌来许多灾民,听李德全说望舒斋几家铺子向灾民施粥,望舒楼还专门辟出一块地给灾民搭了临时住宿的棚子。
想到这些,康熙不知不觉间扬起唇角,眼底浮上欣慰的笑意。
李德全派人特意打听了下明月未出阁时的生活,左右都是小女儿家的活法。
琴棋书画、女红诗词,倒也和京城其他贵女没什么不同。
除了“京城双姝”的名号外,因着性子太过文静腼腆,在京城贵女中也不起眼。
委实看不透这孩子婚后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思及此,康熙突然就想到了十四爷和明月婚后闹出的那些宫里人尽皆知的传闻。
忍不住咂舌,心想,估摸着是被老十四那个犟种给气的转了性子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