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明月出府去名下的几家铺子里转了转。
如今手底下的生意都交给了各店掌柜和春桃、冬喜负责,她偶尔去铺子里转一转,剩余时间要么跟十福晋逛街打麻将,要么待在府上养生。
偶尔去四贝勒府看看怀有身孕的四福晋,跟四福晋聊一聊育儿经。
至于宁寿宫和永和宫那边,明月偶尔打发婢子往宁寿宫送点她亲手抄录的佛经和糕点吃食。
再往永和宫送点护肤品化妆品,但很少亲自进宫。
太后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明月心里还是惦念着太后她老人家的,只不过一旦进宫,就免不了去永和宫坐坐。
倒也不是因为那梨花酿的事,她纯属是心里膈应宛竹嬷嬷。
德妃对宛竹嬷嬷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再给宛竹一次机会罢了。
既是这般,她也不好拂了婆婆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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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铺子里出来,明月站在望舒百货楼的门口跟冬喜说话。
她转身,目光从默默守在不远处的修文身上掠过,随即又垂眸看向冬喜。
“呐!有人找你来咯!”
明月抿唇浅浅笑了笑:“既是这般,那我便不打搅你二人说话了。”
明月话落,冬喜连忙拽住明月的胳膊:“福晋,您可别拿奴婢打趣了。”
明月挑眉;“打趣?”
冬喜咬了咬唇,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明月见状,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既不喜欢人家,那要不我过去给修文说清楚,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冬喜皱皱眉,扯着明月的胳膊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福晋,您可饶了奴婢吧。”
明月轻叹了声:“如今你可是望舒百货楼的掌柜,可不是我的丫鬟,日后再莫要这般自称了。”
冬喜撇撇嘴,不以为然:“奴婢能有今日全仰仗福晋,福晋再造之恩冬喜没齿难忘。”
明月又叹了口气,声音很轻:
“那也不是你一口一个奴婢的理由,日后再莫要这般作贱自己,如今你就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不等冬喜开口,又道:“你二人既彼此欢喜,又何须扭扭捏捏,遇到一个满眼都是你的人可不容易。”
她抬手拍了拍冬喜的肩膀,柔声道:
“待你俩将事情说透说明白了,若是想好了,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们做个证婚人。”
冬喜静默片刻,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明月抿唇笑了笑,随即略偏头朝站在不远处的修文挑了下眉,又使了个眼色往冬喜这边瞥了一眼。
修文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笑。
明月侧着身子又给冬喜交代了几句生意上的事。
“原想将黛妆阁交给你管,但想了想,你腿脚轻快麻利,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倒是能管得住百货楼几十号伙计。”
“春桃呢,心细些,又熟悉黛妆阁的生意,也还涂涂抹抹的,更适合黛妆阁的生意。”
说到这里,她勾唇浅浅笑了笑:“这才将你二人换了个位置,你们若是觉得不妥,尽管与我说,到时候我再调整都行。”
冬喜连忙摆手道:“福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莫说是让奴......让我管理百货楼了,就是让我随便去哪个铺子里头打杂,我也是愿意的。”
明月见状,又笑说着安慰了冬喜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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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打算即刻回府,只暂时将两个丫鬟打发到不远处的马车前等着。
自个儿去街市小摊前买了两个猪肉饼,又走到另一处小摊前向吹糖人的手艺人买了几个糖人儿。
逛了大半条街,两只手拎不动了这才将两个丫鬟喊来,将重一点的东西搬到了马车上,只留了个仙女糖人。
明月悠哉悠哉地在街巷胡同里闲逛,走到一间茶肆前,不由停住脚步。
原是府衙的官兵正在到处抓捕说书人。
但凡是说书人,不管是不是“狐妖太子妃”传言的参与者,皆被逮了去。
若有不从者,便当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再往脑袋上套个枷锁,将人拷走。
明月要了一壶清茶,坐在茶肆门口的桌案上边喝茶,边看戏。
太子爷正儿八经处置起事情来还真是雷霆手段。
只是这般行径是不是略莽撞了些?
只怕此举又会让乾清宫的桌案上摞起厚厚一沓言官们弹劾太子爷暴虐无常、残害百姓的奏折来。
到时候估计老爷子又得被气到摔杯子砸碗。
明月看戏看得正入神,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奴才见过十四福晋,您吉祥。”
听到问安声,明月转头朝身后望去,便看到低着头恭恭敬敬朝她行礼的策楞。
明月身子微微一怔,默默咬掉口中仙女糖人的脑袋,随即将握着“仙女”身子的素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身后。
“咔嚓咔嚓”几声,“仙女”的脑袋被明月一口银牙咬了个稀碎。
半晌后,明月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道:“不用多礼。”
她今儿穿着打扮就是平常京中妇人的妆扮,没穿花盆底没戴旗头钿子,更没随身带一大堆丫鬟婆子,就是为了独自一人出门逛一逛。
自由散漫、无拘无束。
可这人偏偏来一句“十四福晋”,搞得几个茶客转过身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明月没了喝茶的心思,准备结账走人时,身后的策楞又开口了。
“福晋的糖人是从城东老刘头的摊子上买的吗?”
明月皱皱眉,确实是城东不假,不过她并不知那手艺人姓甚名谁,单纯觉得老先生吹糖人的手艺好,便捧了个场。..
不等明月反应,策楞又道:“您还是和幼时一般极嗜甜。”
“也最喜欢城东老刘头做的糖人儿。”
明月垂眼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又掀眸淡淡地盯着策楞看了看。
顿了半晌,她微抿了抿唇:“是吗?”
声音淡淡,再开口时,面无表情:“好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难为朗副尉记得这般清楚。”
她轻抬眼梢,轻叹了声,不动声色地将那支糖人扔进旁边桌案底下装废茶饼的竹篓里。
云淡风轻道:“不过许是隔得年岁久了,这糖人也没什么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