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是出杏榜的日子,也是闻其然新铺子开张的日子。
乔雅南心里再挂心京城那人,对这事也不能不上心,不但将松叔这一组三人借调过去五日,自己也是早早就带着修成赶了过去。
看到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铺面,她也就放下心来。
因是邻县,吃过这东西的人不算少。相隔不过几十里,有马车的人去一趟容易,便是出门不易的,桂花里有好几个人背着吃的往邻县各村叫卖,尤以彭石跑得最勤,去得最远。
麻辣这东西,喜欢的人一段时间不吃就想,偏那些人都好一阵没过来了。
乔雅南抓着他们这心理,早在几天前就让闻其然使人去乡里敲锣打鼓的告知一番,把这些潜在顾客抓在手里,三个铜板不多,但很多个三铜板就多了。
久看了一阵,确定他们应对得挺好,乔雅南还有事忙,准备回转。
“那老头来了。”何七示意她往前看。
看清楚是闻其然的老父亲,乔雅南忙下了马车,修成紧跟着姐姐下车行礼。
闻承廉虚托了托,打趣道:“这两日案首之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要不是脸皮薄,怕不是也跑去桂花里叨扰了。”
这两日桂花里人来人往,作坊的效率都下降不少。
那些乡绅虽没露面,却主动让下人送来贺礼。乔雅南考虑过后都收了下来,然后在婆婆的帮助下添两成回礼。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婆婆没说不好,她也就每一家都如此对待。
此时听得对方提起回得谨慎:“大家太过看重了,家弟受之有愧。”
“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多网几条鱼放到一个池塘里养着罢了,就盼着哪条能跃了龙门,他们跟着获利。”
闻承廉背着双手看向对面的铺子,并没有过于关注少年案首:“京师五方所聚,其乡各有会馆。这会馆便是同乡的官员或商贾们集资购置,主要为同乡官僚、缙绅和参加会试的举人们居停聚会之地。年年科举不知接济了多少贫寒学子,你当他们是发善心?和眼下你面对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们那个池塘更大,养的鱼更多罢了。”
乔雅南深有同感,对这个时代了解越多,越清楚这里的同乡关系有多紧密,在外地,为了不受欺负更是团结。若哪天修成去了京城参加会试,他走得近的定也多是同乡,那些看得长远之人便是利用这个天然的便利养鱼。
“多谢您提醒,小女谨记。”乔雅南福了一福,转开话题:“小女准备初四那日备流水席回报乡邻,您若有闲请来喝杯水酒,若事忙也无妨,随时来都有好酒好菜。”
这话留足了余地,闻承廉笑:“我就不来凑那热闹了,等你闲了再来和你讨杯酒喝。”
乔雅南笑着应下,看那边人越来越多了便道:“闻公子这生意一定能红红火火。”
“他幼时不在我跟前长大,不像他两个兄长那般上进,托你的福,如今也总算是能安下心来做点事了。”
“算不得托谁的福,相互的,能和闻公子一起发财也是我的幸事。”
滴水不漏,闻承廉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乔雅南目送他上了马车自己才上去,应对这样的人真累:“何叔,去常信县。”
走远了些,乔雅南看向弟弟:“听懂了吗?”
乔修成点头:“听懂了,那些人来示好是为了将来等我有了出息,无数倍的再收回去。”
“……”总结得太正确,以至于让打算借机敲打几句的乔雅南无话可说,于是她问:“那你该如何做?”
乔修成想了想:“我现在还不算有出息,得先有出息再去想这个问题。”
“……”乔雅南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我歇会。”
乔修成把折得方方正正的小褥子打开盖到姐姐身上,在心里默默的背起了文章。
外边挥鞭的何七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声音太小,姐弟俩都没听着。
乔雅南是被叫醒的,本来只是假寐,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睡着了。
掀起帘子看已经到了医馆,她看向弟弟:“要怎么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乔修成轻声道:“姐姐你别担心,沈大哥教过我怎么应付这些人。”
竟然连这事都教了,乔雅南心下复杂,并且还有种被小看了的感觉。可同时她又放心了些,有些事她是以自己的理解在教导修成,是比不得在官儿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人。
给小孩理了理衣裳,乔雅南道:“我在老大夫这里等你。”
“好。”
目送马车走远,乔雅南进了医馆。
老大夫正写药方,抬头看她一眼:“瞧着还挺闲?”
“事儿有人做,可不就闲下来了。”
把药方递给黄爻去抓药,病人千恩万谢着走开。
老大夫擦了手,起身领着她到一边坐了:“也没见给我带点吃的来,来此做甚?”
“来请您初四去桂花里喝杯水酒。”
“这杯酒得喝。”
乔雅南笑:“修成去请县太爷了,待他过来让他亲自去请黄先生。”
老大夫扬眉:“你就让他一个人去?”
“总跟在姐姐身后,外人就只能看到姐姐有多能干了。我也不希望他过于依赖我。”
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得这么明白,老大夫感慨,从认识这丫头至今,看着是越发通透了。
喝了口茶,乔雅南道:“我打算在村里建个村学,让孩子们有个地方念书。”
村学?老大夫心下琢磨,事是好事,这特意和自己说起……
“有事让我帮忙?”
“老大夫英明。”乔雅南笑眯眯的:“村学需要请个先生,您认识的人多,有没有合适的推荐给我?”
老大夫活了一甲子,经历的事多,看到的更多,什么是真正的好,什么是表面的好心里自有一套标准,这事他乐意帮忙,只是他也好奇:“这村学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村里的孩子都收了。”
“大的小的都收?姑娘家也收?”
乔雅南的神情比老大夫还意外:“为什么不收?我一个姑娘家办的村学,还要把姑娘家刨除出去?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