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正是冬季最冷的时候。
苏秀刚进家门，就被大姐家的孩子围上来，小姨小姨地喊着。
苏秀腾出右手，把买的零食糖果给他们分出去，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跑回屋里去了。
“苏成宝呢？”没看见人，苏秀随口一问，准备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置物柜上。
却听张霞说，“跟着丽丽她哥去外省做生意了，年前没赶回来。”
“什么！”
苏秀以为自己听错了，东西都没放下，起身看着张霞，又确认一遍。
“跟着吴雷去外省做生意？”
张霞点头，正要进一步解释，被吴丽丽打断。
吴丽丽笑道，“妈，不是做生意，是公路建设，就是给村里修路。”
村里修路这几个字眼让苏秀大脑嗡的一下！
一九九六年初，吴丽丽怀孕四个月，明明没到时候啊。
一没生娃，苏成宝和吴丽丽还没有频生矛盾，二也没有经济上的拮据，苏成宝卖摩托车已经挣了不少钱。
苏秀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会提前。
一气之下，她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扔在了地上！
张霞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剥桔子的手顿住，朝她看过来。
吴丽丽双手抚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苏敏见状，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孩子护在身边，让他们安静玩，别吵吵。
他们全都观察着苏秀的脸色，同时一脸莫名。
干工程，可是挣大钱的好事！家里有关系能包工程的，全都赚得盆满钵满！
小汽车开着，皮带上别着bb机，别提多气派了！
苏秀这是生哪门子气？
“怎么了这是？”
张霞以为苏秀是为苏成宝不回家过年生气，遂帮苏成宝解释了一句。
“大宝也没办法啊，他说那边催得紧，那话怎么说来着？”扭头问吴丽丽。
吴丽丽替张霞解释说，“说要赶工期，正月十五之前必须完工。”
张霞点头，对大宝就是这么说的。
苏秀调整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出事的时间点不是现在，虽然也是修路，但苏成宝不见得会出意外。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同时看向吴丽丽。
“丽丽，你正怀着孕呢，怎么也不劝着点？吃的喝的用的，身边没个人多不方便啊。”
吴丽丽以为她气消了，心里松口气，“现在月份还小，我能照顾自己。”
她想给她哥挽回一点好印象，遂继续说道。
“修路这个事，我哥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他看苏成宝在家里闲着，想着让他赚点钱，以后有了娃，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而深一层的顾虑，吴丽丽连苏成宝都没说过。
虽然目前来说，苏秀挺照顾苏成宝的，但她终归已经改嫁。
现在她没有孩子，能一心一意为苏成宝打算，但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哪个母亲不为自己孩子着想？
说白了，等到那时候，苏秀还能给苏成宝钱花吗？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这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霞也帮着说道，“是啊，这种工程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能抓住这个机会赚一笔也是好的。”
苏秀不想再说什么，吴丽丽有身孕，一个人回娘家大家都不放心，遂今年没回娘家。
苏秀把补品收好，递到吴丽丽手里，“这些东西对女人身体好，记得煮给自己吃。”M..
吴丽丽看着包装盒上写着燕窝鱼胶等字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
“谢谢三姐，破费了。”
苏秀心里装着事，没在家里多待，坐了会儿便去找苏闹了。
苏敏陪着三个孩子在屋里玩，见苏秀出去了，不知无心还是有心，念叨了一句。
“倒让全家人看她的脸色了。”
这话落在苏丰收耳朵里，却是听者有意，把旱烟袋狠狠撂在桌上。
苏敏背对着苏丰收，听见动静并没看过来，却也没再过多言语。
苏秀快步走到苏闹家，她没进去，在院门外喊了一嗓子。
苏闹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她有些意外，猜测苏秀大概率是有事，走过来用眼神询问她。
苏秀连忙问他，“你知道苏成宝去哪了吗？”
苏闹只知道苏成宝去外省了，具体干什么去，和谁在一起，他不清楚。
显然，苏秀想问的就是这个。
苏闹说，“你先进屋等会儿，我出去打听一下。”
苏秀面上一喜，点头应下。
苏闹出去了，苏英把苏秀迎进屋，拿出果盘和饮料招待她。
苏秀道谢接过，苏英无声笑了笑，安静地陪坐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秀心里越来越焦急。
上辈子的场景历历在目。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明亮的走廊，浅绿色的半墙面，还有张霞失声痛哭的身影。
吴雷不见踪影。
吴丽丽抱着孩子跑了。
苏成宝瘫了。
苏秀闭了闭眼，着急归着急，但她不能乱。
等了有一会儿，苏闹回来了。
苏秀沉默地看着他，苏闹一进屋就告诉她，“苏成宝在安庄市原县，村里修路，几个人合伙干的。”
苏秀起身，“苏闹，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苏闹说，“你要是担心他，我替你去一趟，你等...”
想到上辈子苏闹的结局，苏秀没听完就摇头拒绝了。
“不行，咱俩一起去。”
苏闹顿了下，点头道，“那你先回家，我收拾收拾准备点东西，一个小时后我去找你。”
苏秀以为他要准备防身工具，毕竟人生地不熟，留个后手心里踏实些。
虽然她并不是要去打架的，但想了下，还是由苏闹去了。
“好，我回家等你。”
苏秀没多做停留，匆匆返回家中，张霞和苏敏正在做饭，吴丽丽待在自己屋里没出来。
苏丰收则看也没看她，抽着旱烟袋观看新闻。
苏秀一心等着苏闹来找她，便没在意家里古怪的气氛。
可她等了又等，一个小时过去了，院门外仍不见苏闹的人影。
苏秀坐立难安，索性又去了趟苏闹家。
苏英像是特意在家里等着她似的，见苏秀过来，没等她开口便告诉她。
“我哥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