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忠这次前来,主要是为汇报工作而来。
锦衣卫在他的管理下,极为高效的运作,大多数事情,平日里不会一件一件的找皇帝汇报,而是累积起来,达到一定的数量后,一次性找皇帝清掉。
从处理间谍,到处理内鬼,再到其他大事要事,都需皇帝亲笔批注,方能够执行下去。
实际上,除锦衣卫的这些事外,大明上上下下,但凡是需要执行死刑的犯人,给他们执行死刑前,都需要经过朝廷几次复核,加上皇帝亲自批注,方能敲定最后的执行。
这是皇帝的责任,更是皇帝的权利——被自己所统治的百姓,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从生到死,无一例外!
朱祁镇在正统十四年,很少宣判罪犯死刑,导致死刑这等刑罚,竟然最多用于皇帝随心所欲的处罚朝廷大臣,而不是惩罚民间恶行,原因就在于此。
哪怕他闭着眼睛盖章,宣判一个百姓死刑,都是相当麻烦的事。
有这时间,朱祁镇宁愿花在后宫三千佳丽的身上,而不是花在宣判别人死刑上面。
与之相比较,朱钰就是另一个极端,每一个死刑犯的案例卷宗,他都会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碰到任何疑惑不解之处,不会放过,绝对会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搞个明明白白,才会最终盖章。
以此来防止冤假错案,杀掉不该杀的人。
有时朱钰阅读卷宗,发现有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更是会叫来大理寺等有关部门的专业人士,让他们过来,为自己细细的讲解。
绝不会不懂装懂,误国误民。
事实上,在处理死刑犯这方面的行为举止,是朱钰一贯的作风。
礼贤下士,求之若渴,没有架子,懂得尊重专业人才。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应有的基本操行之一,但在皇帝身上,可是相当难得的宝贵品质。
也难怪外界总是传,当今这位天子啊,有千古明君之姿,在他的带领下,大明必将重新成为那个日月不落,大明永辉的大明!M..
朱钰的所作所为,确实配得上这些看似夸大其词的流言蜚语。
“以上,便是这段时间工作的总和。”
“按照陛下的意思,整理成册,微臣先放在这了。”
“等陛下处理好,让成敬大珰通知微臣即可,微臣会尽快来取。”
朱钰看着放到面前的,一本厚厚的册子,眉头皱起,点点头。
又有的头疼了啊。
做完常规汇报工作,卢忠犹豫片刻,忽然单膝跪地道:“陛下,微臣失职,还请陛下惩罚。”
“哦?”朱钰皱起的眉头松开,似笑非笑的道:“哪里失职了?”
卢忠回答道:“前段时间,于少保在外推行农庄法,遭遇刺杀,刺客当场就被扣下了,然后转交给锦衣卫,负责追查。”
“我等一路顺藤摸瓜,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他们的弓弩,是一位神秘人联络他们背后的帮派,转交给他们的,他们不知来源于何处。”
“这几个杀手,实际上是几个京城内的三流小帮派的头头,受到更大的帮派的雇佣,重金许诺之下,悍然刺杀于少保。”
“雇佣他们的帮派,锦衣卫已将其翻了个遍,从上到下,总共几百号人,通通抓起来严刑审讯,却不知背后的人是谁。”
卢忠尴尬的道:“背后之人行事缜密,给了他们三万两白银的报酬,让他们去杀于少保,从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本来,是要这个大帮派亲自出手,奈何这帮派又想要钱,又不想碰麻烦,于是层层外包……”
朱钰顿时明白了卢忠的意思。
背后操盘一切的人,估计本来就没想到过这一招能把于谦给弄死。
纯粹是想借此警告于谦,或者,是想要碰碰运气,指不定就成了呢?
所以他甚至没有派出自己的手下,而是选择拿出重金,委托城内的帮派,让他们出手杀人。
结果他们也没想到。
这京城的帮派玩的挺花,拿了钱却不守规矩,自己不出手,一层层外包,最后落到了几个小帮派头目的脑袋上,让他们去送死。
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这么几个小喽啰角色,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伏,竟然真的差点伤到了于谦。
毕竟于谦与民同乐的做派,实在是太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机会了。
朱钰沉思片刻,道:“行了,这件事怪不得你,这京城三教九流混杂,一个人真想隐藏,想找到他,宛如大海捞针,找不到也正常。”
“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朕看在眼里,此事继续追查即可,莫要因此而愧疚。”
卢忠本来已是深深的低下了头,在他的眼里看来,自己这属于是办事不利,辜负了皇帝的期待。
未曾想到,皇帝对自己竟然会是如此宽容,一时内心百感交错,要说不感动是在骗自己,赶紧站起身来。
朱钰道:“那些银子的来源,查过了吗?”
大明的银子,分为不同种类,每一种不同的银子,都有细微的差别。
哪怕是私下自行重铸的私银,都能顺藤摸瓜,找到相应的线索。
卢忠赶紧道:“看模样,不是同一批出厂的银子,应该是多批银子会合,全都是市银,想追查到流通,不算难,但需要时间。”
朱钰点头道:“那就查吧!一路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到罪魁祸首再说。”
随后,在朱钰好奇的追问下,皇帝和锦衣卫指挥使,聊起了这次追查的细节。
整体真可谓是有趣极了,锦衣卫们追查一件事的真相,就像在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里,找到最初的那一截线头,然后一点一点摸索过去。
一路上解开打结的线团,等摸到了最后,就找到了真相。
在这个过程里,朱钰多次听到锦衣卫顺路查到许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和京城那一批朝廷正规登记过的乞丐扯上关联。
前段时间,瓦刺散播流言蜚语,动摇民心,和他们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