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平的话虽经不起仔细推敲,可和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相比,靠山村的众人自是更愿意相信前者的。
前有胖婶儿,后有褚平,杨方胜派来的那两个下人,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靠山村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村里人远远见了他们,就会赶忙避开,好像离他们近些,就会传染上瘟疫一般。
就算偶尔有两个没躲开的,也会叫身边人拦住,在他们耳边嘀咕几句,随后就也又惊恐又鄙夷地避了开去。
可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作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褚平几人拦得住靠山村的人,却拦不住附近十里八村的所有人。
虽波折了些,可杨方胜派来的人,到底还是将想知道的,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最后更是直接去了趟褚阿爷家里,同样的一荷包银子下去,王氏恨不得把褚义从出生起,所有的事儿都说给这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听,甚至巴不得褚义小两口被人坑了,骗了去才好。
银票案,褚家分家还有丁安的事儿,一被上报到杨方胜耳里,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上次自己去褚记铺子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杨方胜唯恐自己对付不了褚家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借助杨家老爷子的力量。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杨家老爷子的身子骨虽大不如前,可却也不再继续恶化,每日总归是有阵子能清醒过来的,不过家里的大事小情却都没法再过问了。
许是忧心杨家老爷子的身体,许是想趁此机会握紧手里的1权利,作坊和铺子里的事儿,眼下杨方文和杨方武都刻意不再提及。
杨方胜的想法很简单,不论最后是他自己扳倒了褚记,还是他家老爷子扳倒了褚记,这线索和消息总归是他提供的,老爷子总会记他一次功,以后再好好表现一番,再有他阿娘的助力,就不信家里的产业到不了自己手里。
杨方胜趁着白天在杨家老爷子身边装孝子的时候,把自己对褚家的发现说给了老爷子听,还声称若是能借助丧葬商会的势力,他定能将那褚家轰出县城去。
到时候无论是铜钱烧纸的买卖,还是那个纸元宝,就都是他们杨家的了,不过要想办成这事儿,他需要老爷子的支持,毕竟他家老爷子才是丧葬商会的副理事。
杨家老爷子病中失了掌家大权,不能继续发号施令,正是郁闷气恼的时候,奈何那两个儿子一口一个为了他身体着想,动不动就搬出郎中的说辞吓唬他。
如今听了小儿子的话,顿时来了兴趣,叫来了当初杨方胜派出去的下人问了话,杨家老爷子头一次对这个一向无能又爱闯祸的小儿子,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不愧是他儿子,即使以前再混账,若是认真琢磨起事儿来,也是叫人刮目相看的存在。
杨家老爷子不顾另外两个儿子的阻拦,执意起身给丧葬商会里几个私交还不错的副理事写了信,并承诺事成之后,好处定少不了他们的。
杨家老爷子是兴奋的,不止是因为又找回了些,曾经掌控全局的感觉,而是他料定收了褚家的买卖后,就能利用这点重新收回家里的生杀大权,至于他现在因为生病,不得不依托的小儿子,收拾了前面两个,杨方胜还成不了气候。
联络好了另外两个副理事,又听了自家老爷子一通安排后,杨方胜就率人直接去了褚记丧葬。
小两口此时正在东院堂屋和一家人围炉煮茶,就见宋河从前院铺子,快步走了进来。
「可是铺子里忙不过来了?」
宋河摇摇头,有些急促道:「老板,前头铺子来了一伙人,说是什么丧葬商会的,嚷嚷着叫你出去呢!」
丧葬协会?小两口闻言对视了一眼,难不成是杨家卷土重来了,或者是孙家?
小两
口安抚好家人,便跟着宋河去了前边的铺子,不出意外地在人群中看见了杨方胜的身影。
沈鹿竹瞧见杨方胜那副猥琐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开口讽刺道:「呦,这不是杨家三爷嘛?你们杨家这明天,是和我们说的明天不是一个意思?可真是叫我们好等,害得衙门里的官爷们,差点以为我们报假案了呢。」
杨方胜自然知道对方在讽刺自己,撩了狠话后却无影无踪了,正欲上前,就被一旁的赵副理事拉住了衣袖:「方胜,这事儿和衙门里的官爷有啥关系?」
他只是跟着来助个威,增添些气势,然后跟着分些好处罢了,若是这事儿惹上了官司,那他老赵可是万万不肯的。
杨方胜生怕误了事儿,那还顾得上和沈鹿竹斗嘴,忙解释道:「赵叔别听他们胡说,没有的事儿,咱们还是办正事儿要紧。」
说罢转身厉声对小两口道:「这两位是丧葬商会的赵副理事和陈副理事,今儿个我们三家一起来,就是代表丧葬商会来通知你们褚记丧葬,限你们十五日内交齐入会的投名状,办理入会,不然小心被丧葬商会联名抵制,清出这县城。」
小两口没想到,这丧葬商会竟和杨家一样如此的不要脸面,之前还暗戳戳地派人来偷,来骗的,眼下竟直接明抢了。
褚义冷声哼道:「投名状?我就是不入你那商会,你还真敢直接将我打出去不成,我就不信这县城都是你杨家说了算,没有王法了!」
「你不就仗着丁安……」
杨方胜话才说道一半,就被方才的赵副理事拦了下来,杨家方才唱了红脸,眼下该轮到他们唱白脸了。
「褚老板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青天白日的,我们几个普通商人,哪个敢当街把你全家打出县城去,不过是好言相劝罢了。」
陈副理事也劝道:「就是就是,这么急头白脸的多伤和气,咱们县城里做买卖的,都讲究个齐心合力,大家伙儿有钱一起挣,杨家劝你们入会也是为了你家铺子好嘛,毕竟这不合群的人,日子久了总会不经意受到些排挤,这也是大伙儿不愿意看见的。」
沈鹿竹闻言哼笑道:「真是好一个好言相劝,好一个齐心合力啊!两位这么大的年纪了,说起谎话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莫非是年纪大的脸皮也更厚些?我看各位,是齐心合力占便宜来的吧。」
「你这小娘子说话好不客气,我们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同行的面子上,想提拔你家一下罢了,你家若是不知好歹,倒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休要到商会来求情。」
沈鹿竹又不是被吓唬大的,又怎会因为对方三言两语就乱了阵脚:「先不说没有会长,理事在场,单单你们三个副理事能不能代表得了丧葬商会,即便是代表得了,那被你们这种人代表得商会,不入也罢。」
褚义更是直接道:「不用白费口舌了,我们不入。」
说罢就牵着妻子往内院走去,气得身后两个上了年纪的副理事直呼无理。
杨方胜见状忙道:「好,既然你们褚记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们丧葬商会今后对你们不客气了!」
杨家老爷子自是知晓褚家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就认栽交出自家的秘方的。
可他却仍坚持叫杨方胜带着另外两个私下交好的副理事来了,就是想要把褚记和丧葬商会的不和,在众人面前坐实,将自家和褚家的矛盾,转化成褚家和丧葬商会的。
如此一来,今后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针对褚记丧葬了,这事儿成了,就是他们杨家替丧葬商会出头,纸元宝的做法自然也就落入他杨家手里。
若是万一没成,那也是丧葬商会和褚礼的恩怨,他们不过是帮忙做事儿的小角色罢了,即使到时商会真要
追究,他卧病在床,小儿子仗着他的名义胡作非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
杨方胜不知,就连他自己这个亲儿子,也被杨家老爷子摆了一道,还在沾沾自喜,今儿这出戏十分成功呢。
小两口自是不信,杨家或者是那个商会正真的动手将他们打出县城,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些恶意竞争的昏招罢了。
自打他们做这买卖开始,碰到的这些还真不算少,若论那些坑人的招数,他们也不是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小两口猜得没错,商会上门的第二日,砸场子的就迫不及待地登场了。
一个上午,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拿着官银或是银票来买纸钱的,买的还都只是一刀两刀的黄烧纸,然后就催着伙计给他们找零。
像褚家这种卖纸钱的铺子,除了些批发的客户,做的本就是些零钱买卖,铺子里备着的零钱虽不少,可也架不住这般的找零,没一会儿,宋河就得停了铺子里的买卖,跑去别家换零钱。
一上午瞧着铺子里人不少,可实际上要比往日少做了不少买卖,甚至有些婶子大娘实在等不起,留转头去了别家。
宋河觉得事儿又蹊跷,便跑去内院找了沈鹿竹出来。
正说着这诡异的情况,就见又一个老太太,手里拿着张五十两的银票边扇着风,边走了进来道:「给我拿一刀黄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