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沈二婶儿派去跟着柳氏的娘家侄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贪玩好动,又鬼主意多的年纪。

沈二婶儿找到他的时候,正跟着一众村子里的小伙伴玩闹,得自家姑母的叮嘱,也不知和其他人说了啥,便带着一众玩伴儿朝着柳家的方向跑去了。

一伙儿人打打闹闹的,跑出去没多久,果然就在半路上碰见了等在路边的柳氏,没一会儿柳家老大也从村路的另一头赶了过来。

柳家兄妹瞧见了有七八个孩子在林子里,只当是附近人家的小孩在疯玩,倒也没有理会,柳氏更是压根就没认出来,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是自家相公的表弟。

柳家老大一得了柳氏的信儿,便紧忙赶来,见了人便问道:“你托人叫我出来,可是东西到手了?”

柳氏谨慎地瞧了下四周,见除了那几个孩子没有旁人,便从袖子里把那几张香丸的药方子拿了出来:“大兄,这几张方子你等下拿回去抄一份出来,再把这个原本的拿回来给我,我就在这等着你,大兄快着些。”..

柳家老大闻言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道:“你拿都拿出来了,还非让我抄它干啥,我没那闲工夫。”

柳氏闻言,本已经松开的手,再次抓住了那几张纸,大有柳家老大若是不肯答应,便不给他的架势。

手上用着力,嘴上也没闲着,柳氏语气急促地道:“不成,大兄你必须得抄一份出来,这几张方子今儿全家都知道是经了我的手,要是拿不回去,我咋跟沈家交代,不是一想就知道是我偷拿了出来?大兄要是不同意,那今儿这方子我就不能给你!”

柳家老大倒不会在意柳氏回去后,怎么和沈家交代方子的去向,不过眼下他还没找到买家,要想安安稳稳把这方子换成银子,自是多瞒一天是一天,只能无奈地妥协道:“成成成,你松开,再用力一会儿扯坏了,你一样交不了差,我给你抄不就得了,松手。”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柳氏被柳家老大坑过的次数,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此刻听了对方的话,虽没有继续争抢下去,却也依旧没有松手,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自家兄长,生怕这一撒手,对方来个出尔反尔,自己便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柳家老大见柳氏这般,顿时也来了脾气道:“你要是这么不放心我,那就自己弄去,何苦来求我!”

说罢,便作势要往回走,这招以退为进果真叫柳氏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松开了自己的手道:“没有,我哪能不放心大兄啊,大兄你可得帮我,不然照我家相公和公婆的性子,分个家我非得亏死。”

柳家老大这才将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不愿再耽搁时间,正打算回去柳家,忽地就见七八个半大小子,将自己和柳氏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家老大不耐烦地驱赶道:“去去去,一边玩去儿。”

再说沈二婶儿的小侄子张简,方才一瞧见柳氏给柳家老大递东西,就赶忙让自己的一个玩伴儿跑去了沈家叫人,可那人才刚跑出去没多久,她就瞧见柳家老大似是要走了,没有办法,这才赶忙带人围了过来。

柳家老大见几个小子不为所动,更是没了耐性,直接伸手推搡站在最前头的张简道:“滚,找揍是不是?老子没工夫搭理你们几个!”

其他几个小孩子其实压根不知道为啥要拦住这人,只是凭着一股过家家般的兄弟义气,跟着张简一起冲了出来,眼下自是不敢和柳家老大动手的,因此全都面面相觑地瞧着张简。

好不容易抓了柳家兄妹个当场,沈家人还没赶过来,要是让人就这么走了,他岂不是就白跟了,张简没了法子,也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偷人了,快来捉奸啦!”

听见张简这么一喊,身边的几个原本还有些懵的玩伴儿,像是瞬间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一时间正义感爆棚,纷纷都跟着叫嚷了起来。

眼前这突发的情况,直接叫柳家兄妹傻了眼,没明白眼前这和几个半大小子,闹得是哪出,只能大声和几个孩子拉扯,争辩着:“下喊啥,你们几个瞎喊啥呢,谁他娘的偷人了,你给小王八蛋,你老子说清楚!”

柳家老大试图抓住正在叫嚷的几人,可奈何几个孩子滑得像泥鳅一样,也不和他们纠缠,就只是在两人身旁不停地叫喊,没一会儿附近的村民便都赶了过来。

可此时才发现情况不对,想要一走了之的柳家兄妹,早已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有脱困的机会。

跑来围观的人里,自是有认得柳家兄妹的,瞧了半天被围在人群中的几人,一对亲兄妹,外加几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捉奸?

“这咋回事儿啊,方才是谁喊的,这捉的哪门子的奸啊?”

柳家老大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自己和柳氏是亲兄妹,怕个屁,于是朝着人群中自己瞧着最面熟的道:“这不是吴叔嘛,这几个小王八蛋吃饱了撑的,围着我和我妹子不让走,还瞎嚷嚷,你可得给我做个证,他娘的这是谁家的混小子,能不能管管了!”

被叫做“吴叔”的中年男人是柳家的邻居,自是认得这兄妹俩的,于是忙开口道:“可不嘛,这俩人可是老柳家的亲兄妹,我打小看着长大的,错不了,你们这群混小子,简直是胡闹,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这般毁人家的清白,就不怕回家挨揍?”

这话一出,来瞧热闹的顿时丧失了瞧热闹的兴趣,还有村民认出那群半大小子里有自己的孩子,忙拉到身边追问:“你咋回事儿,不好好玩你的,在这胡闹啥,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没有阿娘,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旁人这么喊的,我就跟着喊了。”

张简踮起脚朝外张望着,还是没瞧见沈家人的身影,又见人群似乎有散去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指着柳氏道:“我认得她,她是我表嫂,我们几个在那边的林子里玩,离得老远就瞧见他俩在这拉拉扯扯的,我又不认得他是谁,见表嫂和他拉扯,还说悄悄话来着,就跑过来了……你说他是表嫂的亲兄长就是亲兄长了?我不信,说不定你们是一伙儿的呢!我已经叫人去喊姑母家了,一会儿就到。”

张简一副吴叔和柳家兄妹休想糊弄自己的样子,惹得围观的旁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娃子还是个认死理儿的,不过这事儿倒是怪不得你,你认得表嫂,不认得表嫂娘家的兄长倒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么多人都认得,你还不依不饶的,就是你的不对了。”

柳氏也是这时候才认出张简的,又听闻他已经叫人去喊了沈二婶儿,顿时肉眼可见的更加地慌了,忙拉过张简道:“你这孩子,这人真是我娘家大兄,我俩能有啥拉拉扯扯的,定是你离得远看错了,不要再胡闹了,不然我定要跟你家里告状的。”

可张简却执拗得很,还是摇摇头道:“反正姑母应该也快到了,既然啥事儿没有,那表嫂何不留下来等姑母过来?姑母定是认得表嫂娘家兄长的,定能还表嫂一个清白,要是真是我误会了,那我定当着大伙儿的面,给表嫂好生赔不是,叫阿爹打我板子都成。”

“你这孩子,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瞎闹,起开!”

见张简仍是不为所动,柳氏悬着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眼下哪还有什么理性和耐心,伸手就要推开张简往外走。

柳家老大见势也想一并挤出人群,谁知张简却张着手臂阻拦着:“你要是啥都没做,为啥着急要走?你们俩定是心虚!”

围观的见状,也不忍看见两个大人推搡一个半大的孩子,便劝道:“要不就等一会儿吧,当着婆家的面全都说开了,也省得之后再有不明真相的传些闲话不是?”

可柳氏哪敢等到沈二婶儿过来,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莫大的恐慌之中,胡乱地指着张简叫嚷道:“你再败坏我名声,信不信我撕了你,给我让开!”

如此这般的表现在围观的村民眼里,倒真还有了几分心虚的意思,于是纷纷再次聚拢了起来,试图等沈家人到了,再瞧个究竟。

柳家兄妹脱身不得正嚷着,就听沈二婶儿的动静从人群外传来:“咋地了这是,柳氏你在这儿干啥呢,这娃子说喊我来捉奸,到底是咋回事?”

柳氏只觉得身体一僵,木讷地转过身,就瞧见自己公婆,还有沈母、沈父和赵氏周氏一起走进了人群。

被夫家误会偷人,那可是要了命的大事儿,周围又心善的妇人见状,忙替柳氏向沈家人解释道:“误会,是误会老嫂子,你家侄子不认得你儿媳妇的娘家兄长,还以为两人有事儿呢,这孩子也是个牛脾气,说啥都非要等你过来。”

沈二婶儿朝那妇人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随即便把张简招呼到身旁来:“你给姑母说说,到底咋回事?”

张简知道不能把沈二婶儿叫自己跟着柳氏的事儿说出来,便谎称自己是和小伙伴儿玩的时候,撞见了柳氏和旁人拉扯。

沈二婶儿瞧了瞧被围在人群中的柳家兄妹,对张简道:“阿简你误会了,那真是你表嫂的娘家兄长。”

说到一半,似是觉得哪里不对,又狐疑地看向柳氏问道:“柳氏你不是说你要去河边搓衣裳,咋又跑这边来了?”

柳氏一时有些语塞,正想着编个啥理由的时候,就听张简又道:“姑母,表嫂定是有事儿瞒着你呢,她方才给了那男人好些张纸,两人还拉拉扯扯的,我说等您来,她还想推开我,定是做了啥坏事儿心虚。”

柳氏一听只觉得天似乎要塌下来了,忙上前拉扯张简道:“你闭嘴,你胡说!”

沈二婶儿立刻道:“纸?柳氏你别跟个孩子来劲儿,你倒是说说你拿了啥给你娘家兄长,做啥还骗我说是去河边洗衣裳,有啥是不能跟家里直说的?”

围观的村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大冬天的,做啥要去河边洗衣裳,沈家又不是那刻薄人的人家,往常也没见她去河边洗过衣裳啊?”

“可不嘛,这和河边可是隔得有老远呢,刚才不是还一直想走来着,搞不好还真叫这孩子说对了,就是心虚来着,这柳氏该不会是偷偷拿婆家的东西接济自己娘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