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即将毁灭的时候,洛孑始终在虚界里。
他在暗处坐看一切。
坐看杀伐起,坐看人分离。
坐看谋权夺利,坐看纷争难休。
坐看这个时代陨落,没有了踪影。
时代毁灭爆发的能量难以想象,但洛孑的虚界隔绝了这股力量的影响。
这也使得洛孑能安然坐于虚界中,明明白白的看着掌控者的一系列操作。
说实话,当他看到这个时代在掌控者手中成为一个点时,他莫名松了口气。
他和这个时代牵扯得有些多,停留得也有些久了。
要是这个是时代再不毁灭,他就有些难受了。
但……就这么看着一个时代毁灭,洛孑多少有些感慨。
就在这时,洛孑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霸道力量向他袭来。
本该隔绝一切波动的虚界不知为何任由这股力量进入,钻进他的身体。
这股莫名的力量在他体内游走一圈后,又汇入了域门世界中。
也就在这一瞬间,洛孑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开始飞速提升。
原本,他域门世界里化灵的事物不多。
但在这一刻,整片山海的一草一木竟是都完成了化灵。
不过须臾间,洛孑第一扇域门的境界飙升到了万化圆满。
感受着境界的提升,洛孑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但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身体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痛苦、悔恨、愤怒、怨毒、仇恨、诅咒……
种种负面情绪突然升起,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这些情绪化作一把把无形的尖刀,切割他的皮肉、神经乃至灵魂。
剧烈的疼痛山呼海啸般袭来,瞬间将他淹没。
洛孑的双眼散乱,无数画面在他眼中闪过,无数记忆在他脑海中炸开。
有分别,有背叛,有喜悦,有哀愁,有大逆不道,有兄友弟恭……
最后,这些情绪、记忆都化作一声声怨毒的嘶吼。
他们……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让他们活下去。
这些嘶吼在洛孑耳边响起。
这些诅咒在洛孑的身体与灵魂中游走。
洛孑眼中冒出血丝,张开嘴想要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身体因为剧痛变得佝偻,如虾一般不时颤抖。
这一刻,无论是【时空之种】还是他所掌握的四行,亦或是混沌之气,都没法帮他缓解这种痛苦。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硬挺。
洛孑双眼赤红,咬着牙齿,慢慢爬到了青牛的身边。
他蜷缩在青牛身边,硬挺着这种灵魂被切割似的痛苦。
青牛察觉到洛孑的异样,牛头拱了拱洛孑,眼中闪过关切之色。
看着青牛这模样,洛孑咧嘴,露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
“…没关系…就是……痛而已…习惯了……”
他如此说着,似在安慰青牛,又似在安慰自己。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听不出原音。
青牛有些茫然无措,只能翻个身,将洛孑的脑袋垫在自己柔软的肚子上。
靠在青牛柔软的肚子上,洛孑身体不停颤抖。
他紧咬着牙,嘴中有些咸腥的液体。
“尼玛…嘛吗…的,身体都…淬…炼到一…定地…步了,还能咬…咬自己…咬出…血……炼体…炼个…屁……”
洛孑絮絮叨叨的。
他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胸前挂着的,象征着洛小黑与洛小安的两块石头。
他不停说着无人倾听,无人理解的话语,
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分心,不去注意那些诅咒与疼痛。
似乎……想要获取一些安慰。
痛苦会让人感觉时间变得很漫长。
尤其是洛孑这种似乎在切割灵魂的痛苦,使得他对时间的感官都模糊了。
洛孑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
甚至……更久?!
他只知道,当那如潮的痛苦退去时,青牛身边够吃五年的草已经没剩多少。
随着疼痛退去,洛孑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整个人不再紧绷,变得无比松弛。
他躺在地上,剧烈喘息。
一只手抓着胸前吊着的两块石头,一手摸了摸青牛柔软的肚子,洛孑轻声呢喃:“谢谢……谢谢你们……”
躺了片刻,洛孑有些艰难的坐起身,盘膝而坐,开始原地调息。
待到状态彻底恢复,洛孑又开始检查起自己神魂的状态。
心念一动,他便看到了自己的神魂。
只见神魂剔透明亮,比之前都更加坚韧,似乎因为那般痛苦获得不少好处。
但在洛孑眼中,他的神魂每一寸地方都有被那庞大怨念切割的痕迹。
……或许只是错觉吧。
但洛孑觉得,这种错觉大抵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叹息一声,洛孑又来到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来的域门世界。
此时的域门世界满是化灵的人。
从圣贤山上的一草一木到环绕巨莲的海。
每一个事物都有了灵,每一个灵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曾经是。
洛孑看着这些灵,这些灵也在看着洛孑。
他们脸上除了痛苦便没有太多表情。
隐隐的,还有一丝淡淡的怨气。
看着那些灵,洛孑莫名打了个寒颤,竟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洛孑的肩膀上。
洛孑浑身一颤,猛地看向身后,眼中带着些杀机。
然后就是一巴掌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好你个不弃小子,胆儿肥了是吧,冲着老夫发什么杀气!”
说话的是孔夫子……浑身上下都是白色,只有心口处夹着一丝灰的孔夫子。
此刻的孔夫子无比苍老,但眼中的慈祥与温和却是各外明显。
他看着洛孑,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拍打洛孑的手却很轻,仿佛在安抚洛孑。
洛孑看着孔夫子,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夫子……”
嗫嚅一阵,洛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见状,孔夫子叹息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来,坐这儿。”
洛孑无言,坐在了孔夫子身边。
孔夫子伸手搓了搓他的脑袋,问道:“不弃小子…痛吗?”
“……有点儿。”
“嗯,但你也变强了,对吧?”孔夫子点点头,似是对洛孑的状态有所察觉。
他看着洛孑,接着说道:“这大概也算是这个时代给你这个外来的馈赠或者……诅咒吧。”
“因为我没有选择这个时代?”
“多数人不会管你选择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没有活下来。”
孔夫子摇摇头,继续说道:“其实,他们怨恨的也不是你,而是……所有,没能将他们救下来的所有人,包括老夫,都是他们怨恨的对象。”
“只是那些人都不在了,这无处发泄的怨恨第一时间就发泄到了你身上。”
闻言,洛孑不由苦笑,“那我这是……成了发泄口了?”
“就当是变强的代价吧。”
孔夫子说着,撑着双腿站了起来,“行了,看你样子也恢复了,老夫就不多说什么了,剩下的,你自己想,自己悟吧,老夫打台球去了。”
洛孑:“……”
刚走了没两步,孔夫子回头看了洛孑一眼,沉声道:“不弃小子,要坚定自己的选择啊。”
闻言,洛孑拱手回礼,“小子明白,多谢夫子指点。”
“行了没事儿了,你忙去…哦,还有一件事,老夫等人又编撰了些典籍,你且拿去一观,想办法在新的时代传播开吧。”
“时代已然灭亡,但文道的思想不能断绝。”
随后,他跑了趟来回,将一些典籍搬来,然后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嗯,要是无聊了,可以来圣贤山寻老夫等人玩乐。“
洛孑站在圣贤山上,目送孔夫子离开。
他转头,又看了眼山下站着的密密麻麻的灵,叹息中,将典籍打开,翻阅起来,将这些典籍的内容一一记下。
思绪繁杂时,沉浸在书中,的确是个寻清净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