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为大英效力的钱孙爱

“你听说了吗?天南镇节度使上朝廷给拘起来了……”

“害,咋没听说啊,这可真叫财不露白,这李来亨也是的,怎么就跑到南京来了?他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可不是嘛……”

“听说,朝廷那边,非要管李节度使要五百万两银子,要是不给的话,便不放人……”

“这可真是昏君啊!”

有人叹息道。

“哼,这昏君干的出格的事,还少吗?天南镇立下大功,结果,却遭如此苛待,朝廷这分明是想将天南镇逼反啊!”

“财帛动人心,也动昏君啊,咱大明朝摊上了这样的昏君,百姓可有的苦受喽……”

又有人唉声叹气。

而这样的场景,则就发生在八月的南京中秋赏月会上。

这赏月会,乃是柳如是主办的,拢过来了一大群士子,过来吹牛逼,而且,还招揽来了南京城内,几个热爱汉学,精通诗文的西洋人士,过来赏月,共度这中秋佳节。

而就在这秦淮河边,小楼内的赏月会正进行着的时候,大伙之间,自然难免的议论起了如今的大明朝第一热闻!

那就是,朱慈烺扣下天南节度使李来亨,勒索五百万两银子的事。

这种事,出自朱慈烺之手,大伙都不意外——朱慈烺这样的昏君,干的这出格事还少吗?

人家奴福临,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登基为帝的天子,虽说是夷狄之君,但好歹也是君啊,怎么能把人家弄到妓馆接客呢?

这也忒狠,忒毒了吧?

如今,眼馋天南节度使李来亨从印度弄来的财货,把人家扣下来,在大伙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据当下大明士人了解,朱慈烺这个昏君,是非常的贪财。

这一点,自他掌权伊始,就露出来了苗头。

强逼着那些个忠臣们,捐了那么多的银子,这还不算完,到了南京城后,更是想方设法的收税,收他们这些正人君子的税,收他们的农税不说,还要收他们的工商税,车马税,各种各样的税种,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几年内接连冒出来。

以至于,如今大明朝内,有些对朱慈烺不满的家伙,竟然编了句诗,来嘲讽朱慈烺收税,叫什么,古今未闻粪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

天地良心,朱慈烺收的可不是什么粪税,他无非是管那些个经营南京粪业的大商人收了点工商税而已——南京城可是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每天生产出来的粪便,是一个天文数字,而这年头,粪是农家宝,可以当肥料,可以卖钱,自然而然,便有了做这种生意的商人。

朱慈烺是管这些商人收税。

可如今,却成了朱慈烺乱收苛捐杂税的证明。

用来嘲讽朱慈烺。

众在这里,斥责着朱慈烺这个昏君的不是的时候,几个西洋人,却是缄默其口,不敢乱说话。

大明朝对言论管制,还是很低调的。

虽然朱慈烺加强了对这方而的管制,但管的还是很不严,如果拿后世的标准来衡量,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宽松到极点了。

但是,作为外国人,在大明朝的二等公民——大明朝的西人可得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很容易获罪的,被拘到崇明岛上挖沙子滴。

什么几个学伴了,一大群医生,伺候洋大人的丁丁,亦或者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送温暖,平时里上赶着伺候,这种事,在大明朝是不可能发生的。

稍有不慎,轻则挨板子,重嘛,就得跟大明朝的那些个劳改犯去服苦役喽。

所以,虽然几个大明朝的不第士子,正在这里发着牢骚——发牢骚的当然是不第士子了,但凡朱慈烺能收下他们,或者委以要职,亦或者,亲自登门,来一个礼贤下士,君臣佳话,他们早就成朝廷栋梁,忠臣孝子喽。

但是,几个洋人,却是不敢插话,而是饶有兴趣的吃着加了双份糖的月饼,喝着浓茶,看着来回奔走的柳如是,欣赏着这中式美人的风采。

就在这时,在骂了一会朝廷之后,钱谦益的大公子,对朱明朝廷恨之入骨,对朱慈烺恨之入骨的钱孙爱,突然间举杯,走到了几个洋鬼子身侧,然后朝其中一个叫谢尔顿的英国佬道。

“谢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谢尔顿赶紧笑道,然后举杯,与钱孙爱碰了一下杯,便操着口流利的汉语,问道。

“钱公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在家中著书,著书……”

钱孙爱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道。

说起来,他还真有点丢人,二十岁了,身负着血海深仇,一心报仇,但他又有点没出息,如今连养活自己都尚且做不到,只好啃后娘柳如是,可如此的话,也太丢人了,所以,钱孙爱平时里拿着柳如是给的银子交际时,往往自称在家中著书。

实际上嘛,他跟他爹钱谦益的文采比起来,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钱谦益人品暂且不提,文学造诣还是有的。

但大文学家,生出来的孩子就不一定是大文学家了。

因为基因这方面很玄学,父母聪明,并不代表孩子聪明。

精人生出傻孩的事,可是屡见不鲜。

反正钱孙爱是没太大的文采。

著书什么的,自然只是借口而言。

“书成之后,还请相赠一本大作,对于君之大作,我们早就想拜读了……”

谢尔顿笑呵呵地说,钱孙爱点了点头,然后询问道。

“刚刚诸位也听了,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这个嘛,这是贵国事务,我们身为外人,就不太好插嘴了……”

谢尔顿赶紧摇头,他的身份还是挺特殊的,是英国驻大明使馆内的人员,也是大使的亲信,同时,还拿了一份东印度公司的薪水,所以,行事起来,更加的小心。

闻言,钱孙爱笑道。

“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断然不会有告密的小人,在其中的……”

“但愿吧!”

谢尔顿呵呵一笑,他抬头看向了天空上的圆月,然后朝钱孙爱发出了邀请。

“钱公子才学颇佳,而且,精通外语数门,但因为父亲的事情,而无法进入到仕途,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我欣赏钱公子你的才干,钱公子可愿意到使馆内做事?”

钱孙爱虽然文学造诣不行,但脑子还是不笨的,外语学会了几门,此时,谢尔顿就打算以此为理由,邀请钱孙爱到他那里去做事。

因为他知道,钱孙爱对大明朝廷,恨之入骨。

而且,其父,还有那个柳如是的影响力在。

若是能够,将其给拉到身边,无疑是有利于刺探情报的……

“这恐怕不妥吧?万一……”

钱孙爱道。

他身份特殊,他自己也知道,陈子龙已经暗示过柳如是,还有钱孙爱了,如果他们不搞事,大概还能活下去,但万一生事,那朝廷十有八九,是要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所以,钱孙爱胆子还是很小的。

他也就是敢骂骂朝廷。

但这在大明朝算不得什么大事。

谁不高兴了,都能骂上几句。

但真要是让他当反贼,钱孙爱可没这个胆子。

“若是担心安全的问题的话,我倒有想法,你可以入我大英国籍……”

“是吗?”

钱孙爱却没有同意,他心说,这个大英国籍的含金量,貌似也不太高啊,原先那个西班牙国的国籍,含金量不比你大英的高?

可直到现在,那群西班牙佬,不照样还被那昏君拘东南当苦工?(腌力四世死活不肯交付赎金,朱慈烺也就只好留着他们当苦力了)

“大使会居中斡旋的,明英之间的贸易,越来越密切了,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发生不快愉快的,我实在是欣赏您的才干,大使先生亦是如此,所以,我们真的邀请您,加入到我们那里……”

谢尔顿说。

一旁的几个士人顿时朝钱孙爱投以了羡慕的目光。

而钱孙爱也心动了——毕竟总不能一直呆在柳如是这啃老吧?

尤其是,啃的这个柳如是,还不是他亲妈,是后妈。

只听他道。

“若是如此,弟倒愿意为贵国使馆效力……”

“愿为大英效力!”

“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尔顿大喜,有钱孙爱这条线,他就相当于搭上了很多被朱慈烺打击的东林党人。

这说不定,能够打探到很多情报的。

……

次日,当钱孙爱乘坐着马车,到了大英使馆后。

他就被几个门口充当礼仪的黑奴仆役给请了进去。

谢尔顿看到他后,显得是格外高兴,他请钱孙爱请到了一间会客厅后,朝后道。

“钱公子昨天向我询问,关于那件事的看法,在赏月会上,我不便多言,但现在,我却可以说一说,我的想法……”

“在我看来,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那么,对于贵国皇帝而言,他只剩下一个选择可以做了……”

“那就是与在缅甸的天南镇展开一场战争!”

“这件事大概是属实吧,这可是宫里面传出来的,而且,李来亨确实是让扣下了,这是从李邦华家打听出来的,李邦华还上疏劝过昏君呢……”

闻言,钱孙爱说道。

跟柳如是来往的很多舔狗,在大明朝如今身居要职的可不在少数。

这也是谢尔顿会出现在柳如会的赏月会上的原因——在那上面打探消息还是很便利的。

“还有这事?”

谢尔顿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听到李邦华都上书劝说了,他就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属实的,一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勾勒出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只见到谢尔顿朝钱孙爱问。

“那你觉得,天南镇会反抗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钱孙爱倒有些皱眉,他说。

“昏君虽然昏,但他手底下的御前亲军,却太能打了,天南镇之前归降,就是因为打不过朝廷,如今,纵使朝廷做的过分,他们畏惧朝廷的兵,畏惧昏君的虎威,会不会反,还是两说……”

“就是他李来亨交了五百万两,回了缅甸,也大概是如此……”

钱孙爱见解还是有些的,他就看出来了,大明朝廷太强了,镇压实力很强横,所以,即使是做的过分了些,天南镇也不见得会反,毕竟,实力太悬殊了,打也打不过啊……

“这倒是,我忽略了这个因素!”

谢尔顿点了点头,他诧异的看着钱孙爱,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有这种见识。

“不过,虽然天南镇不见得会反,但昏君所为,会让天下人看清其嘴脸的,也让会李节度使,看清其嘴脸,将来有朝一日,若是实力可以,李节度使未尝不会报今日之仇也……”

“这似乎是有些困难啊!”

谢尔顿摇头道。

“仅仅占据了缅甸的天南镇,可没办法跟大明比……”

不过马上,谢尔顿突然间话锋一转,朝钱孙爱说。

“如果,这位李节度使,能够获得一些外力支持的话,那么,他应该就能坚定自己反抗的决心了……”

“英国要支持天南镇?”

钱孙爱惊讶的问,手上端着的茶杯都差点没拿稳——这事要是泄露了,他还能活命吗?

“不必害怕,这里没有外人!”

谢尔顿道,他是一点也不担心钱孙爱报信,因为明英双方,暗中进行对抗,已经是所有人心知胆明的事了,实际上,不只是明英双方,明朝同所有西方国家表面友好的关系下的暗流涌动,已经是半公开的事实了。

不过,对于钱孙爱而言,这个消息还是有些让人震惊的,他消化着这个事实,也没有告密的打算——他恨死明朝,恨死朱慈烺了,怎么可能会告密?

他担忧道。

“支持李来亨,这恐怕不靠谱,李来亨有胆无胆,尚且未知,何况,昏君即使是收了银子,,也不一定会放他回到缅甸……”

“我们支持的不是李来亨,我们支持的是天南镇!”

谢尔顿说。

“不过李来亨被软禁,亦或者是直接杀害,天南镇上下都会心生不满的,而只要我们肯给予支持,他们大概率,会选择与我们站在一边的,毕竟,没有人会喜欢,隆武皇帝这种,随时可能卸磨杀驴的君主吧?”

“卸磨杀驴?这是他们朱家的老把戏了,谢兄,你不知道,从他朱家太祖始,他们老朱家,就开始玩这一套把戏喽……”

闻言,钱孙爱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