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雨妃微微莞尔:“我没空送你去医院,叫救护车送也一样。”
像这种简单的人伤事故,一般直接交给保险公司处理,比较方便。
少年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懂吗?出了这种事故,你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叫救护车把我扔在医院,就不管不顾。”
厉雨妃:“你放心,你所有费用,我会先帮你垫付。”
少年冷冷道:“口说无凭,我不会信你。”
厉雨妃一时语塞。
她看向他。
眼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一米八五的身高,体格匀称,她车速不快却也不慢,若不是他年轻体格好,否则,不至于只受了轻伤。
原本,这件事是她理亏。
她原本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复杂的流程,但看得出来,他对她没有什么信任。
厉雨妃道:“上车吧。”
少年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打开车门,坐在她的后座。
他漆黑冰冷的双眼微微眯起,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厉雨妃的样貌。
一路上厉雨妃都感觉不太舒服,她因为太晚了,再加上之前走神碰到了人,所以她更加注意力集中,非常在意后方车辆,所以会时不时向后看一眼。
她每次看后视镜的时候,都能看到少年那双眼睛。
他在观察她。
不同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观察,他的眼神带有很强的审视和侵略性。M..
好在,很快就到了附近医院。
在挂号的时候,少年拿出了身份证。
厉雨妃无意间瞥了一眼。
容凌,二十岁。
她有些惊讶,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穿着也是简单的白色球鞋和黑色卫衣,所以她一开始以为他是个高中生,没想到已经二十岁了。
容凌拿着挂号的病历卡,转身对她说道:“在三楼,要拍片。”
厉雨妃,“好,我们快一点吧。”
君君还在家里等她。
容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我也想快点,如果你开车仔细点的话,我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厉雨妃自知理亏,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经过检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容凌的手至少要有三个半月不能动,不能做繁重的工作。
“五天后过来换药。”医生在病历写上一行字,“没有药物过敏之类的吧。”
容凌道:“没有。”
医生指了指外面,“可以去配药了,一个是外喷一个内服,注意不要沾到水以免感染。”
容凌,“好。”
厉雨妃拿走容凌的病历卡,替他付费买了药。
她把病历卡放在袋子里,与药一起交到他的手里,“谈谈赔偿吧。”
“赔偿?”
“既然我撞到了你,除了医药费之外,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也理应赔给你。”
厉雨妃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能够直接了当解决的,她绝不拖泥带水。
容凌听到这话,似笑非笑,没有与她太多寒暄,直接报了个数字,“既然大家时间都很宝贵,那不要再浪费时间。你也看到了,未来三个月我都不能工作了,赔偿的话,三十万。”
三十万……
三十万这个金额,怎么听都像是故意讹人才会报出来的数字。
厉雨妃不悦地打量他一眼,缓缓朝着他走近了两步,幽幽道:“三十万?你这是敲诈。”
容凌:“三十万,很贵吗?”
厉雨妃:“你只是断只手。”
“只?你手上一只表的价格就超过三十万,我一只手,还不如你手表金贵?”
容凌如同冰冷的黑刺,尖锐又张扬地朝她展开攻击。
厉雨妃拧起了眉,对方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她不愿把他放到“敌对”的位置上,但他出言不逊又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她实在是厌烦至极。
但,几十万,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翻了翻里面的现金,粗略一看约莫有五万左右。
厉雨妃微微挑眉:“哦?只有五万。”
她将钱全部拿了出来,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手腕向外将钱递去。
容凌伸手就要去接她手里的这叠钱,忽然,厉雨妃避开他动作。
“听着,五万,我们两清。”
说罢,她面无表情地松了手。
飘飘洒洒的钱币,如同红色的雨,从他湿漉漉的发顶一路滑落掉在地上,每一张钱币的角划过脸颊,都有冰冷稀碎的刺痛感。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无情的造物主一样传进他耳中,“我阅人无数,但像你这种年轻人,我第一次见。”
厉雨妃跨过脚边一地的钱币,头也不回地走开。
容凌面无表情地附身,他半跪着用没受伤的手把散落的钱币一张张捡起来。
“一,二,三……十七,十八……”
他喃喃地数着钱币的数量,就像从小到大在夜排档上,数着客人递来的钱币一样。
每一张他都小心翼翼地抚平皱褶,他无比尊重和珍惜这些钱。
不多不少,正好五万。
容凌将钱小心翼翼地塞进卫衣里,又用手挡住,长舒了一口气。
少年走到门口。
雨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他拉上卫衣帽子,护了护断手,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
城郊。
计程车在一个小诊所门口停下。
容凌下了车,给了打车费,转身走到诊所门口。
彼时,门已经关了。
他咬了咬牙,拍了拍门。
“哐哐哐——”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中医拉开铁帘门,看向门外。
此刻,少年已是浑身淋得湿透。
“小凌?”
容凌道:“范医生,我手骨折了,麻烦你帮我接个骨。”
这家诊所开在弄堂小巷,但范医生是执业多年退休的老中医,水平尚且不错,重要的是,收费低廉。
在医院,没有两万治不好的骨折,在范医生这里,或许只要一千多块钱就能治好。
范医生皱了皱眉道:“怎么骨折的?……先进来!”
容凌低头,进了门。
范医生开了灯。
灯管闪烁了好一阵,才终于亮起。
容凌低着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撸起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