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声音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地溢出来。
带着三分不解，七分不满。
洗手间隔间用水泥板和厚实的木材制成，上面很高两米有余,
而最后一间里面正打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到门没关紧。
方泞阴沉着脸站在隔间外面，看着两指宽的缝隙里交叠的声影,不由陷入了沉思。
医患组合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入职一个月的黎医生,和隔壁病友的家属，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同时出现的点让方泞心里很不舒服。
他想起了那差点卡死外公的鱼糕，就是来自这个叫罗玉的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按照老王媳妇的说法她出去买水果，回来便看到外公在房间里被鱼糕卡住，马上叫了医生。
如果没有恰好及时回来，说不定直接被卡死了。
方泞后来有问过保卫科，科长很客气地发来了当晚的录像视频。
和老王媳妇说的一致，走廊的摄像头清楚地拍到了她下楼，回来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就在老王媳妇出门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外公一个人走出了自己病房的门，在走廊上晃荡。
在走廊走动散步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走廊有扶手,绿化的环境也不错。
然而外公走了几步,还没有走到公共区域的护士站,就掉头往回走,仿佛被什么吸引。
然后径直去了隔壁没关门的房间,不一会就拿着一包食物出来,回了自己病房。
再后面就是被鱼糕卡住的事故。
方泞想想都心有余悸。
最后的隔间动静越来越响,一连串长声音和拍击木板壁的声音渐大。
让洗手间里的人骚动起来。
有人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句‘发什么浪’。
引起了隔间二人组的注意，黎医生拍拍怀中神情迷离的罗玉，忽然转过头来。
方泞猛然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被一只大手一拽，转眼被拖进了对面的隔间。
方泞心里砰砰直跳，也不知道黎医生是否看到自己。
脑子马上转了转，发现门直接被锁上。一时间有些慌张，挣扎着想踢向木门。
大手轻轻捂住方泞的嘴，耳边熟悉的气息混着洗手间的精油香氛，还飘过一丝厕所独有的淡淡尿骚味。
方泞平静下来，侧脸瞥了一眼。
果然是封允辙。
方泞去隔间之后，便有个穿着粉嫩的可爱小0过来搭讪。
封允辙无心搭理，见几分钟方泞都不回来，便往隔间这边寻过来。一眼就看到方泞在最里面的位置，盯着最后一个隔间发呆。
再走近一点，便看到方泞一脸阴郁，隔间门没关，听声音似乎里面在上演‘真枪实弹’。
封允辙顿时有些不开心。
难道是自己不够好，才让恋人对别人有兴趣，悄悄把人拉到对面的隔间里面，给方泞来一个惊喜。
惊喜明显变成了惊吓。
不到两平面的地方，还被坐便器占了大部分空间。
方泞瞪圆了眼睛斜倪着封允辙，他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只能感觉到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
那捂着嘴唇的手并不用力，但无名指不小心插到了嘴里，指腹在牙齿刮过，指甲蹭在柔软的口腔黏膜上。
方泞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咬了一口那不安分的手指。
让封允辙连忙松开手。
方泞不满地故意往后靠了靠。
隔间木质墙涂着暗色的油漆，光滑得很，封允辙没抓稳。
两人跌坐在马桶上。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方泞的注意。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有喘息声，抱怨声，冲水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最后只听到罗玉轻轻骂了一句‘讨厌’，伴着一串脚步声，消失在洗手间里。
“怎么了？”封允辙小声问道，一边还用脸蹭着方泞的后背，活像一只大狗狗。
“你没发现刚刚那两个人眼熟吗？”方泞蹙眉。
封允辙想了想，没有作声，他的注意力全在方泞身上，哪里还会看得到别人。不过最后那声‘讨厌’语调尾端往上扬，很有特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还记得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医生吗？”
封允辙才想起调侃方泞被扔出电梯的讨厌医生。
方泞又说道：“我看见他和隔壁病友家属在一起。”
封允辙点点头，不是很理解。讨厌归讨厌，但私人时间想跟谁在一起，想做什么，都是人身自由。
方泞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本来就和封允辙关系不大，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并不想再提起外公被鱼糕卡住的事情。
方泞一直认为，封允辙没有必要知道这些糟心的事情，保持着纯真浪漫就好。
封允辙明显感觉到了方泞的不开心，只当他是看到了讨厌的东西，就如同在厨房看到了蟑螂，在地下室看到了老鼠。
他又贴紧了一些，无声的温柔包裹着方泞。
隔间窄小，又挤又热。
方泞背上已经开始冒出细汗，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在这伸不开手脚的地方，封允辙抱着他，似乎并不愿意松手。
脸颊在后背和脖颈亲昵地蹭着。
方泞脑子里想起了刚刚在对面隔间看到的一幕，封允辙肯定也看在眼里。
柔软的嘴唇擦过耳后，轻轻含住柔软的耳垂。
方泞不觉脸上开始发烫，忽然明白了封允辙的求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封允辙，此时可能还在猜测自己也想在厕所里面亲热。
开什么玩笑。
方泞脸一黑，他可没这种特殊爱好。且不说是公共场合，光就这混杂在香味里的尿骚臭味就让他难以忍受。
而且隔壁可能还在上大号。
想到这里，方泞再也忍不住了，挣扎脱了封允辙的手，抓住侧边的扶手站起身，手摸向隔间门的插栓。
外面传来敲门声，让他停住了动作。
“有人吗？”
很可能是憋不住了，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门下的空隙还能看到一双运动鞋闪着绿色荧光。
方泞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斜坐在封允辙腿上。
看着那蓝眼睛在暗色中闪动着柔光，方泞拉起嘴角，搂住封允辙的脖子。
看来只能勉为其难等等再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
方泞拉着封允辙重新出现在卡座。
珠帘之下，美人眼尾一抹薄红，嘴唇嫣红，双颊冒着粉色，一扫高冷，尽显艳色。
方泞拉了拉领口，脖子上的草莓印又多了几枚，在弱光下若隐若现。
周毓笑得很鸡贼。
看来好友交上男朋友之后每天都过得相当滋润。
方泞看着周毓叹了口气，还是对刚刚遇到黎医生和罗玉的事情念念不忘，又没人可以诉说。
场地音乐声嘈杂，大声说句话都很难听清楚。
顺手给周毓发了条消息。
‘出去聊聊。’
周毓贴在男友耳边说几句，站起身，给方泞使了个眼神。
还是老朋友靠谱，马上积极响应。方泞心中充满了安慰，也站起来抬腿跨过封允辙。
还没走两步就被拉住衣角。
方泞垂下眼眸，只见封允辙睁大着湿润的蓝眼睛，跟狗狗一样看着自己。
‘我出去一下。’方泞慢慢张嘴比划着口型，又摸了一把封允辙的头发。
封允辙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衣角，一脸不情愿。
安静的地方除了外面，方泞想不到其他地方。周毓熟门熟路地带着方泞往安全楼梯那边走，上三楼会有个偏僻的小窗户，除了员工很少会有人来。
刚走出场地大门，便看到封允辙追了上来。
“泞哥，我……我……”封允辙结结巴巴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他很担心方泞在酒吧这种场所，大家都对美人虎视眈眈，让他恨不得时刻贴着方泞。
“我和周毓谈点事，马上就回来。”方泞牵着封允辙的手，注视蓝眼睛安抚道。
周毓捂着肚子笑得很豪爽，让封允辙有些尴尬。
方泞转头瞪了周毓一眼，又柔声哄道：“去卡座等我。”
周毓笑出了眼泪，现在的封允辙就像一个第一天上幼儿园在门口拉着妈妈不肯放手的小朋友。
“我说，小辙弟弟，我又不会把方泞拐走，你担心什么？”
“我没有……”封允辙眼神开始乱飘，心里一阵紧张。
周毓挽起方泞的手臂，扬起头骄傲道：“我们要进行一场私密的姐妹对话，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安全通道感应灯亮了不过几秒便暗下来，楼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毓打着手机灯才和方泞爬上三楼，直到摸到窗边。
外面五彩LED灯在大树的剪影中闪烁，到处弥漫着酒醉灯迷的气息。
借着外面的光，周毓才发现方泞锁骨上那枚‘草莓印’已经分裂了，心中直呼玩得好野。
方泞见好友直勾勾盯着自己脖子，不自觉摸了一把，被封允辙吻过的地方感觉有些些刺痛感。
他斩钉截铁说道：“是被蚊子咬了。”
方泞跟周毓细说了鱼糕事件。
周毓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是巧合吧。”
总结了一下：“老王请假，老王媳妇顶班，你外公路过隔壁病房，拿到了鱼糕，食用之后卡住。”
方泞：“确实都是偶然事件。”
周毓：“然后送到了急救室，你遇到了那个黎医生。”
方泞点头：“是个令人讨厌的普信男，云城黎家的人，主治医师职称，到岛城中心医院不存在进修，如果说是工作也奇怪，这里的工资和发展前途根本比不上云城那边。”
周毓同意：“是有些奇怪，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私人原因。”
方泞摇头：“我不太关心这些，在电梯里已经教训过这人了，我又修的不是急诊医学，医院这么大，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周毓又说道：“刚刚你在厕所遇到的是这个黎医生，还有送鱼糕的人。”
方泞有些难以启齿：“对，在厕所里，就……约会。”
周毓：“你认为他们互相认识，有些奇怪，对吧？”
方泞顿了顿：“是很奇怪，突然出现的患者，还有突然出现的医生，还是那种关系。”
周毓并不赞同：“首先送鱼糕的人可能不知道你外公吃不了鱼糕这种东西，其次谈恋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就拿今天来说，他们可能是旧识，也可能是刚刚才认识。”
方泞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鱼糕虽然危险，但并不能说明什么。黎医生和罗玉认识与否更不能说明什么。
但这两人在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周毓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太敏感。我有一个好办法，再去找个护工，和老王一起看护外公，这样比较就不会有漏洞时间。”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方泞颔首赞同。隔壁摔断腿的是个年轻人也不会住太久，就请两三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出得起钱，达到市场价的两倍，就不愁请不到人。
老王这边可以暗示月底会发奖金，稳住人心，和新护工分工合作就好。
关键是得找老实可靠的人。
陪护中心专门做短期工日结的老油条们方泞不想找，平时就喜欢钻空子，一个人兼职陪护好几个人。
说不准趁着老王工作就跑到医院这边兼职。
方泞定定神，开始向医护群发招护工的消息。
不出十分钟就得到了结果。
小莲发来消息，表示家乡下来的自家亲姨妈可以胜任。
方泞和小莲随意聊了几句了解到。小莲姨妈，五十岁农村妇女，带过孙子孙女，曾有过照顾瘫痪公公的经验。
方泞考虑了几分钟，觉得小莲姨妈很符合自己的要求，加上对小莲印象不错，小姑娘热情又勤快，便直接定下来。
小莲表示明天上午便可以到岗。
约了上午九点半，直接在疗养院病房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