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背着药箱出了房间。
有着兽耳的少年抱着小小的包袱站在外面,他小声说,“药郎大人,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跟我一起走?”卖药郎似乎有些疑惑和奇怪,“你……为什么?”
“我会努力,不给药郎大人添麻烦的。”星野悠保证道,“我不想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星野悠想起自己拉着卖药郎的衣服求他帮帮自己的场景,顿时有些心虚,好像丝毫没有说服力啊。
“为什么跟我走?”卖药郎问,“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星野悠小心翼翼地捏着卖药郎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药郎大人,你很厉害,不管是你还是金大人都特别厉害。一只人偶是需要主人的,更何况是我这样弱小,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偶,药郎大人……你愿意成为我的主人吗?”
卖药郎没有说话,他看着面前眼中带着紧张的人偶少年,兽耳小心翼翼地支棱着努力地想要听见他愿意得到的回答。
“药郎大人如果愿意成为我的主人,我的生命和身体从此都将交付于药郎大人,药郎大人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情。”星野悠说。
卖药郎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你的生命和身体……交付于我?”
“是的。”星野悠认真点头,“人偶需要主人,没有主人的人偶,早晚会坏掉的,而主人可以要求人偶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去做坏事。”
顿了顿,星野悠小声,“当然我知道,药郎大人不会让我去做坏事。”
卖药郎这次看向了星野悠,他专注地盯着少年的脸,直把星野悠看得心头打鼓,如果人偶可以出汗的话,此刻他手心都是汗渍。
“这样吗?”卖药郎说,“走吧。”
“可以吗?”星野悠忙追问,“药郎大人是答应我了吗?”
木屐声响起,卖药郎没有再说话。
但是肯定是答应了,卖药郎是一个看起来冷淡实则很温柔的人啊。
星野悠小跑着追上去,他嘴角弯弯,“药郎大人,你慢一点,等等我。”
卖药郎看向前方,他的目光依旧疏离淡漠,唇角看起来依旧带着笑意,一切好像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脚步微微慢了些,声音冷静,“我可不会等人。”
星野悠轻易地走到了卖药郎的前方,他抱紧包袱,笑容灿烂,“药郎大人明明就是很温柔的人,却总是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呢。”
卖药郎淡淡道,“你的话有点多,那么,当时那个冷淡的人偶是你吗?也许另外也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偶?”
“才不是呢。”星野悠反驳,“我明明和药郎大人说过了,在那种地方我才不敢暴露本性呢。”
“暴露本性。”卖药郎重复了一句,然后看着星野悠,“身为一只没有心的人偶,你还会伪装。”
“啊?”星野悠迟钝了片刻才说,“我是保护我自己。”
“的确。”卖药郎说道,“如果不伪装得精明一点肯定会被骗的吧?不过……会伪装本身就不算愚笨了。”
这个也算是夸奖了吧?
星野悠微微张嘴,他喃喃,“药郎大人说话……也好直接的啊。”
卖药郎一顿,他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所以我说,这个孩子很适合和你一起行走。”金说,“更何况他是灵木所制,体质特殊,能看透一切藏污纳垢之物。”
卖药郎没有回答,他看着星野悠蹦跳的动作,因为踩到石子摔倒之后茫然的表情,听见星野悠小声叫着药郎大人。
药郎大人。
卖药郎垂眸,朝着地上的星野悠伸出手。
他总算回答,“你对他的关注,好像格外多,以前的你绝不会如此……至少,不会对除了斩杀物怪之外的任何人和事感兴趣。”
这次轮到金沉默了。
星野悠站起来,依旧抱着那个小包袱。
卖药郎问,“除了那只叫湊的人偶,里面还有什么?”
星野悠垂眸说,“还有一个自我有意识以来就陪着我的……”
陪着他的……
系统说这是会一直陪着他的,可是星野悠从来没有听它说过话。
“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药郎大人。”
怕卖药郎不信,星野悠把包袱往卖药郎面前凑去,“药郎大人你看。”
“不看。”卖药郎眼都不眨一下,往前走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星野悠:“……好吧。”
他想了想又追上去问,“药郎大人,你当时去寄住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宅子里面的主人死去了吗?”
“主人?”卖药郎反问,“什么的主人?宅子的还是你的?”
星野悠愣了一下,“什么?”
“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是药郎大人。”星野悠连忙说,“我的意思是,那个人偶师。”
卖药郎说,“我是人不是神。”
星野悠睁大眼,“你是人类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可是,普通的人类不可以一瞬间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吧?”星野悠不信,“而且,金大人也明显的不是普通的人类,药郎大人肯定是骗我的。”
“我从不说谎。”卖药郎很平静,“谎言于我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为什么药郎大人拔出那把剑以后会变成金大人呢?”
“……”
“药郎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药郎大人,我听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需要去玩一下吗?”
“药郎大人,感受到了吗?成为我的主人的话,你可以感受到我在哪里的哦。”
*
星野悠跟在卖药郎后面,目光移动。
“药郎大人。”星野悠快步跟上卖药郎,他问,“我们要去哪里?”
“前面。”卖药郎语气平淡地回答。
“前面?”星野悠看着前面,黑沉的天空之下,看起来丝毫没有人烟。
有些渗人……
星野悠不自觉挨近了卖药郎一些,他抬眸说,“药郎大人,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
星野悠:“……”
卖药郎都不知道的地方,星野悠更不会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上卖药郎的衣角,在卖药郎看过来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药郎大人,这里会有物怪吗?”
“不知道。”卖药郎依旧是这么几个字回答星野悠。
星野悠:“……”他怎么觉得卖药郎在忽悠他呢?应该是错觉吧?
前面的木屋亮起了橙色的灯光,漂浮在黑夜之中,好似迷途的人看见唯一的光明。
星野悠眼睛一亮,轻轻戳了戳卖药郎,“药郎大人,你看那里有人家。”
“不过……”星野悠又疑惑起来,“这种荒郊野岭之上只有一间木屋吗?一个人不寂寞吗?”
卖药郎本来还以为星野悠会说好奇怪之类的,他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那里不也是一个人?”
“嗯?”星野悠摸了摸鼻子,“虽然人偶们不是人类,行为也怪怪的,但是他们确实有陪着我,如果真的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还是会感到寂寞的。”
卖药郎敲开了木屋的门,很快门开了。
星野悠有些惊讶地发现,屋子里并不止一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刻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一对年老的夫妻,还有幼童和少年。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狭长的眼睛看着两人。
空气微妙地凝固了片刻,开门的男子视线从卖药郎身上移到星野悠身上,然后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你们是有事吗?”
屋子里的人们又转头回去,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星野悠眨巴了一下眼,抬眸看着卖药郎。
卖药郎声音平静,“我们迷路了,请问可以在你们这里借住一晚吗?”
星野悠微微睁大眼,原来药郎大人是迷路了吗?
看起来那么厉害的药郎大人竟然也会迷路,实在是有些反差萌。
系统见不得星野悠夸别人,它酸溜溜道:【……反差萌,他吓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星野悠:【那是药郎大人非主观意愿的吓到我,他又不是故意的。】
开门的年轻男子笑了一下,退开身,“原来如此,迷路的话请进来吧,明日一早我们会为你们指明方向的。”
星野悠跟着卖药郎进屋,听见这话他搭了一句谢谢。
年轻男子说,“这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是曾经为了逃避战乱才来到了这里。”
星野悠问,“你们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已经住习惯了。”年轻男子含笑道。
木屋看起来小,其实还有□□,年轻男子带着星野悠和卖药郎往后走,一边问,“二位是做什么的?从何处来要去到哪里?”
卖药郎声音平平,“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药的哟。”
“这种时代,需要四处寻找才会有人愿意买药啊。”
听见这话,年轻男子转头看了卖药郎一眼,“客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卖药的。”
他又看向星野悠,“这位客人呢?”
星野悠回答,“我是药郎大人雇佣的人,跟着药郎大人四处游走的。”
“这样吗?”男子回过头去,“客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雇佣的下人呢。”
星野悠抿了抿唇笑了一下。
年轻男子推开一扇房间的门说,“请进吧,我为你们点上烛火。”
星野悠好奇道,“你们不曾出去过,烛火是怎么来的啊?”
空气又凝滞了片刻,不过星野悠并没有发现,他看着亮堂起来的房间,听见年轻男子回答,“这些东西,我们都是自己会做的。”
“我们家人多,平时很少有人来,所以空余的房间也不多,二位介意睡一间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