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了……宋清雪?
饶是平日里不在意身边言论的江潇宁脚下步伐也不免得一顿,下意识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名长相清秀的弟子,站立在人群的左侧,身着外门服饰,见江潇宁转身,他眼里当下闪过了一丝惊慌,像是没料到对方会听到自己的话一样。
不过下一刻,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神色便从他的面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怎么,我又没说错。”
才起了些声响的问世堂又在须臾间归于宁静,众人的目光集聚在二人身上,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即刻上演的好戏。
江潇宁并未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少年目光冷冽,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平静无波,宛如幽谷之下一汪清潭,透彻见底。
明明是没有情绪的视线,外门弟子却无故慌张了起来,他本能畏怯,但又碍于自己眼下正被围观,立刻强撑起了气势,“你看什——”
只是他刚一张口,江潇宁就收回了视线。
随即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问事堂,身影不过半晌便消失了在了大众的视野当中,留下那名被晾着的外门弟子,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又气又觉得面上无光。
已经离去的江潇宁当然不会知道外门弟子的所做多想。
他返回了住宿,等到第二日玉鼎洞可进入人才前去收集百草露。
百草露是清晨附着霓裳草上的露珠,霓裳草玉鼎洞独有,但多生长于偏僻角落,数量又少,不易寻找,所以才会被归为丙等任务。
好在江潇宁有系统的定位,要找到霓裳草的位置并不难,一人一猫就这样在配合之下,收集到了一小瓷瓶的玉露。
交付任务所需的百草露只需十滴有余,也正是江潇宁如今所收集的半管的量。他因此把一瓷瓶玉露分为了两份,一份放入乾坤袋中,一份拿在了手中,准备去往问世堂交差。
只是江潇宁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走出玉鼎洞时,迎面撞上一股剑气。
“哗——”
那剑气破空而来,气势凌厉,若惊芒掣电,眨间便来到了江潇宁跟前,朝他袭来。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袭,跟随在江潇宁身后的系统猫霎时惊得蹦了起来,【宿主——】
它话音未落,江潇宁已经驱使灵气侧身避开了那道剑气,但手上的瓷瓶却因躲避不及,被剑气击中,猛得飞了出去。
百草露。
玉瓶脱手的瞬时,江潇宁本能的要去接住,但为时已晚,剑气已经携着飞出的玉瓶撞到了一旁的洞壁上,只听一道“啪”得脆响,碎片四溅,收集来的露水也洒了一地。
与此同时,一道怒声自身后传来,“晏还真,你怎么还有脸来玉鼎洞寻百露?!”
将视线从地上的瓷片收回,江潇宁侧头看向了来人。
来人一身内门弟子服饰,腰佩玉坠,衣角上绣着一簇玉兰花,正面带怒容的望着自己。
不用系统猫提醒,江潇宁也认得面前的人,他淡声开口,“师兄。”
来人名为秦玉,本书攻三身份,拥有水木双灵根的资质,是玄道真人的大弟子,也正是晏还真如今的师兄。
只可惜他身为晏还真的师兄,疼爱的却是宋清雪这个同宗不同门的师弟。
这其中缘由也很简单。
他幼时曾遭魔修灭村,所以对邪魔深恶痛绝,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因此当他得知玄道真人将晏还真收为徒时,甚至多番质问过自己平日里极为敬重的师尊,更在晏还真唤他为师兄时将其狠狠推开,“你没资格叫我师兄!”
年幼的晏还真尚且不懂秦玉对他的恨意,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事才惹得秦玉不快,便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讨好秦玉,但每回不是被他恶言相向就是被他恼火的推开。
直到晏还真捧着秦玉最喜欢的桂花糕点来到对方面前示好,却被对方扔了糕点,从台阶上推下以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秦玉,也没再喊过对方一声师兄。
眼下对方来找他,就算原文里并没有这一段剧情,江潇宁也能把秦玉的来意猜得七七八八。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觉这个宗门的人不可理喻。
原文里晏还真是去看望过宋清雪的。
伤势自愈后的他在听闻到宋清雪尚未清醒的消息时便无比担忧。
他自知自己不受待见,所以特意挑了深夜无人的时候前去,本想只在屋外远远看一眼,不料被当时守夜的两名弟子撞了个正着。
两名弟子中的一名原先在打着瞌睡,瞥见晏还真的第一眼便立刻来了精神,当下对着身侧的同伴大声嚷嚷。
“说和清雪师兄一起遇险,怎么清雪师兄出了事,他就没事?魔物就是魔物,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不知道。”
他身旁弟子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在看见远处晏还真的身影时立即了然,露出了一副嫌恶的神情,“要不是他硬要和师兄下山,清雪师兄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步?”
此刻是深更半夜,四下又无人,两人说话的时候便没有丝毫的顾忌,目的就是为了晏还真能听到。
听见对话的晏还真脸色微变。
他心里本就有愧,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的错,也知道那两名弟子是故意把话说给自己听的,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那无人踏足的外峰里。
没想到他去看望宋清雪会被怪罪,不去也要被人找上门来怪罪。
江潇宁就是有再好的脾气,这会儿面对这些一个个宛如失了神智的人也免不了蹙眉,“我为什么不去来玉鼎洞?”
他说话期间面色平静,语气也没有什么波澜,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态度显然最能激起眼前人的怒火。在江潇宁话落的当下,秦玉几乎目眦欲裂,握住剑柄的手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他怒视着江潇宁,“你为什么不来玉鼎洞?晏还真,你害得清雪如今神魂受损,迟迟不醒,竟还能事情置之身外,大言不惭的问你为什么不能来玉鼎洞?你怎么敢的?!”
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我害得他?”江潇宁复述了一遍,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早就知道无极宗里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这件事错在晏还真,但等到书里的文字化成实景,那些诸加的罪名被扣到身上时,江潇宁还是觉得无比荒诞。
要不是晏还真拼死相救,宋清雪的下场就不只是重伤不醒这么简单了。
可在这些人的眼里,却是因为他带了宋清雪下山才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因为他没护好宋清雪,也因为明明是两人一起下山,但宋清雪却受了重伤而他却是看起来一副无事的模样。
“我与清雪师兄在回师门的中途受到邪修埋伏,秦玉师兄不妨说说,我怎么害得清雪师兄?”
“师兄是认为,是我与那些魔修联手,设计陷害得清雪师兄,还是师兄觉得……”
他顿了顿,与秦玉对上了视线,“觉得魔修埋伏一事是我一手编造,将清雪师兄重伤的人,并非魔修,而是我?”
“晏还真!”秦玉怒极反笑,“好,晏还真,既然你如此发问,那我便告诉你。”
他往前踏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潇宁,目光凌厉,“你若不求玄道长老让清雪同你下山,他又怎会在途中受魔修埋伏?!你如今竟还能大言不惭的说清雪重伤一事与你无关。晏还真,要不是宗门禁止同门相残,我一定会……”
说着,他威压尽放,江潇宁迎了上去,两相撞击之下,狂风乍起,鸟雀惊飞,周围林木树干有深深的划痕。
而在这落叶簌簌而下的时刻,秦玉剩余的话也传入了江潇宁的耳畔,“手刃了你这魔物。”
话落,他便要离去,却不想一道清冽的冷声在这时传了过来,“看来师兄的道心,也不过如此。”
秦玉脚下步伐一顿,猛地转过了身,脸色极为难看,“你什么意思?!”
他还轮不到一个魔物来指点他的道心。
只是在与少年对上视线的下一刻,他便兀得一怔。
原因无他,他看见那双如群星点缀的明目中泛着宛如寒冰玉潭的冷意,“字面的意思。”
“你——”他还想说什么,但江潇宁已经先一步出声。
“落梅镇上妖兽横行,需两名筑基后期以上修为的弟子前行。彼时只有我与清雪师兄的修为达筑基大圆满,若清雪师兄不与我同行,那么落梅镇上的妖兽便不知会多害几条人命。秦玉师兄既怪罪我求师尊让清雪师兄同我下山一事,那么秦玉师兄您的意思是……”
“落梅镇上百姓的性命无关紧要,无论他们死多少人,都比不上清雪师兄的半分安危?”
“秦玉师兄,大道渺茫,你以修行图谋私心,却忘了修道根本,你的道心,不及一个魔物。”
“晏还真!”
秦玉勃然大怒,他伸手就要拔剑,然而威压自四面八方而来,竟让他的手指一瞬间僵硬无法屈伸。也是在这么他无法动弹的一刻,少年走到了自己身侧。
“师兄说要手刃我这个魔物,那我……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