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堡主的厨房很大,除了有大锅灶,捣米槽、石磨盘一应俱全。刚才陈元让福多喜自己找吃的,福多喜也不客气,揭开锅盖盛了一碗汤饭。这里米饭是红色的,吃起来有点咕滋咕滋的,像是嚼着爆浆的石榴,味道还可以,就是比较费牙。汤里飘着几片野菜叶子和油腥,不咸不淡,不美味也不难吃。
“大爷,这个汤饭是你做的?”
福多喜看着走进来的老者,老者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弯腰把吊烧着的小铁锅拿下来放到灶台的石板上,然后坐在灶台边的石凳上出神。
“这个汤饭的米不太好吃,如果换成香糯米就美味了。”福多喜想从老者的嘴里套话,能想到的话题也只有做饭了。
老者没有回头看福多喜,却叹了一句。“沉木堡只有红石米,不像以前想要吃什么米都可以外出寻来,现在出沉木堡是禁忌。”
福多喜赶紧问,“为什么呢?”
老者欲言又止。福多喜没再追问,看着老者放到灶台上的小铁锅,小铁锅还再微微冒气,有豆香味飘散出来。“锅里做的是豆腐吧?我最喜欢吃豆腐了。”
老者正因为老堡主不肯吃饭发愁,费心做了一锅豆腐这下可有了去处,掀开锅盖让福多喜喜欢吃就多吃点。
“豆腐不好做,想要做得美味可口更难。老堡主这几年牙齿经常疼,我就经常给老堡主做豆腐,老堡主可能吃腻了,今天说豆腐给他吃他连看都不看,可是除了豆腐也没有别的能让他吃。”
福多喜挖了两勺豆腐放到碗里,先尝了一口,见老者紧张地盯着她,立刻笑着点头夸赞好吃,又吃了几口,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个豆腐做得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几口有股豆腥味,可能做豆腐用的水不够好。如果把磨豆腐的水换成山泉水,做豆腐的时候再煨以鸡汤、蘑菇、瓜子屑、火腿屑……那才是口感绝嫩鲜美异常。”
“真的吗?听起来很不错。可惜沉木堡只有东江水,我得寻寻看能不能找到山泉水……”
老者说着就往外走,差点撞上进来的陈元和陈年。老者低头向告退匆匆走出门去。陈年盛了一碗汤饭也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陈元。
陈元看了一眼福多喜的饭碗,“我一直在辟谷……你喜欢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福多喜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故意粗鲁地用衣袖抹了一把嘴,吹掉沾在衣袖上的一粒红米,“我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现在困了想睡觉……”
“好,你睡我房里。”
“……”福多喜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怎么陈元知道她是个农女只会种田还执着想要和她做道侣吗?
陈元似乎看出了福多喜的心思,呵呵笑了,“我睡丹房。”说完飘然离开,留下一句“跟我走吧。”
福多喜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赶忙追出门外,看着那道潇洒的背影转向后面去了。
陈元的睡房很舒服,洁白的床褥纤尘不染,躺在上面还有淡淡的药草香味。
如果这人身上没有邪气,也许还可以成为朋友,说不定还能跟他学两招道家法术,炼个长生不老的仙丹啥的。陈家三兄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其实都接近百岁高龄了,可见修仙炼丹还是有些本事的……
福多喜胡思乱想一通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骆瑄站在晏氏身后,好奇地望着门口。一位身量纤秀的女子很快走了进来,晏氏热情地招呼江照月落坐。
晏家的表小姐江照月谢过座却没坐下,瞅着骆瑄露出一丝惊艳。
“这位是子初表弟新娶的小娘子吧?”
“是啦,骆瑄,叫表姐。”
晏氏对新媳妇很满意,笑得合拢不嘴。儿子娶了四房,只有骆瑄最让她可心,虽然进门才三天,却已看出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只可惜娘家是住在船上的渔户,以后怕是很难来往。
“表姐。”
骆瑄笑起来的样子像一朵新绽的牡丹。江照月看着欢喜,两只汪水的眼睛也溢出了笑意。
“都说晏家娶的小娘子一个人赛一个地好看,瑄妹妹真真是个佳人。”
“好不好看不紧要,我宴家娶的都是好人家的闺女。”
江家少爷江庭安娶了五位娘子,有三位来路不正,这是晏氏唯一能攻击小江氏的武器。
江照月微微垂头,挽在头上的碎花帕子垂下一角,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不好说江家的事。把臂弯里挎着的包裹放到桌上,包裹里是一摞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襦袄衫裙。
“母亲让我把这些衣服送来给舅母,也不知合不合穿,都是庭安的几位小娘子生了小少爷以后穿不下的。”
“你拿回去,跟小江氏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晏氏瞧也没瞧那一摞花花绿绿的衣衫,江氏这是又来羞辱人了。晏家就算穷死也不会穿江家的旧衣,只待时日晏家也能子孙满堂。
继母特意让她来送旧衣,这要是原封不动拿回去,少不得要挨继母一顿鞭子……
见江照月两只汪水的眼睛楚楚可怜,晏氏又于心不忍了,伸手扯出两件衣衫,让江照月好回去交差。
晏氏扬声朝后堂喊给表小姐沏茶。江照月连连摇手。她是趁小江氏午睡过来的,赶着回去侍候小江氏起来梳妆。
看见小九端着盛着茶壶、茶碗的托盘小心地从后堂走出来,黑红的脸膛上全是汗。江照月接过托盘,伸手摸了摸小九的双丫髻感叹道:
小九仰起笑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她娘是晏家的厨娘,还要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活计越来越累,她娘却越发地肥壮了。
看到小九倒出来的全是茶叶沫子,晏氏这才想起家里的茶罐早已空了,摆摆手让小九下去。
“你兄长庭冀可有消息?都七八年了吧!”
晏氏不经意地问。
“……”
也只有在晏家还能听到兄长江庭冀的名字,江庭冀失踪已经八年了,江照月的眼圈泛红神情戚然。晏氏不敢再多问,江照月也急着回去,收拾好包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