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所认定的东西,戏志才却并不同认同。
他说道:“朝廷既然兵强马盛,又何须陛下亲临险境?”
这话反着去讲,倒也是一个道理。
贾诩无声的笑了笑,摇头道:“戏郎中又何必这么固执呢?既然我劝不动你,那就请戏郎中继续吧,我只是看你说的实在是有些疲乏了,这才多嘴说一句罢了。”
当今天子是什么样的秉性,贾诩自问自己还算是比较清楚的。
就戏志才这种劝谏的方式,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二人正说话间,刘辩却忽然间走了过来。
“陛下!”二人连忙行礼。
刘辩笑看着二人问道,“这是在聊什么呢?”
贾诩俯身说道:“臣与戏郎中正在聊,陛下是时候该考虑回返聊城了。此地终究不是安全之地,还请陛下三思。”
“这有什么不安全的?朕的身边有你们,有一万精兵,怕是比在京都还要安全。”刘辩说道,“都把你们的心收一收,不要可着朕考虑,先考虑一下战阵之事。曹仁以马超为先锋,朕觉得有些冒失了。”
贾诩面带淡笑,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戏志才。
戏志才本来还想找几个有力的理由再继续劝谏皇帝回聊城,见刘辩看过来,只好说道:“马超将军虽然确实年轻,可臣昨日观他行军,看起来倒是颇有章法,也十分谨慎。”
昨天他们远远的看见了马超行军,还差点被马超的探马给发现了。
戏志才继续说道:“以马超为先锋,臣并不觉得冒失,反而兴许能麻痹敌人,让敌人以为我军冒失轻敌。陛下以马超将军年纪轻轻而觉得冒失,敌人必然也会如此以为。若马超将军可利用好这一势,未尝不是一个挫敌锋芒的机会。”
“臣始终觉得陛下亲临战场,才是真正的冒失,臣恳请陛下三思,早日回返聊城。”
刘辩点了点头,“如此,朕倒是放心不少。这是朝廷在冀州的首战,关乎着军心。首战若败,即便再强悍的军心,也会萎靡下来。”
至于戏志才所说的皇帝亲临战场之事,刘辩听见了,却当了个没听见。
“袁绍稳坐邺城,倒是让朕有些刮目相看,他这么做才配作为朕的对手。”刘辩负手说道,“只是他一直没有派遣兵马出战,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等着朕的大军兵临邺城,在邺城决战?”
戏志才顿时郁闷的想吐血。
真的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说的东西和皇帝说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可皇帝却表现的一本正经的说着,好像大家说的一件事。
简直令人抓狂。
贾诩偷偷摸摸的笑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陛下,袁绍不可能会如此仓促的将决战之地放在邺城,开战皆决战,非良策。”
“按理,袁绍应该会试探进攻,然后再定决战之地。当然,有可能会是邺城,不过按袁绍的秉性,那个时候他自己应该不会在邺城。”
刘辩负手眺望着远方,深邃的眼眸中装满了山河大地,“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戏志才像是怨妇一般望着皇帝的背影,幽幽叹息了一声。
陛下您也挺能沉得住气的!
“报!”
一骑探马带着一路的烟尘飞奔而来。
“启禀陛下,袁绍以郭图为监军,督张郃、高览二将自邺城出兵后分兵两路,一路奔馆陶而来,一路径直向南,不知目的何处!”斥候高声喊道。
山风拂面而来,贾诩掖了掖身上的衣衫,上前说道:“陛下,袁绍似乎有些瞧不起人。”
“这话何意?”刘辩被搞得有点儿糊涂,怎么忽然间就牵扯到人格上去了。
袁绍就算再狂悖,应该也不至于拿生死攸关的事情来侮辱他吧?
“陛下,袁绍似乎真的有些瞧不起人。”戏志才也说道。
刘辩:???
你们两个狗东西,倒是说说为什么啊!
贾诩见皇帝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拱手轻笑说道:“陛下息怒,袁绍此时挥军向南,只会有一个目的——我军粮草。他应该是想渡过大河,袭击白马。”
“也不知这是袁绍帐下哪位谋士的建言,其实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刘辩扫了贾诩一眼,“可朕怎么听着你好像是在嘲讽?”
戏志才张了张嘴,见贾诩正要说话,复又默默闭嘴,安静侍立在了一侧。
贾诩说道:“陛下,臣可没有嘲讽之意,只是觉得这位谋士思虑有些不周。袁绍袭击白马若成,此战就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军必败,袁绍帐下那位谋士必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若不成,同样也能牵制我军兵马,窥探我军虚实。”
“这一招以静制动用的的确还是挺不错的,我军若驰援白马,则证明白马兵力匮乏,我军粮草的确紧张,袁绍可趁机截杀援军,一举多得。而若我军按部就班,放任那支兵马去攻打白马,袁绍大概就要准备移屯他处,做决战的准备了。”
“但那位给袁绍献策的谋士,大概并不知道大河的水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陛下您运筹帷幄的本事和朱儁、曹仁、盖勋三位将军的能力。”
刘辩伸手握住一把从北而来,带着丝丝寒冽的风,又缓缓松开手掌,任其在指缝间滑走,淡淡说道:“你这意思是,袁绍此举就是肉包子打狗,在做一件明明可以想到,却非要试探一下的无意义之举?”
这话让贾诩有些没办法接。
他要是接着话茬继续说吧,那不就是认为皇帝是狗?
对,他们这些人都是狗。
“陛下,臣可以是狗,但陛下您不能自己骂自己。”贾诩幽幽说道。
刘辩撇了下嘴,“朕就是打个比喻,不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唯。”贾诩颔首说道,“陛下,话虽然不能这么说,但的确便是这个道理。我军粮草在大河南岸,朱儁又是老成宿将,袁绍早就应该想到,此举成功的可能极小。而有大河这道天堑,我军也没有道理会立马失了分寸的急急派兵驰援,给他攻我军后翼的机会。”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他这支兵马出去容易,可想回来,却难如登天。我军若趁其渡河之时衔尾追击,这支兵马必无生路。”
刘辩轻轻点头,“这便是出兵早晚上的一点说法了。”
“来人,派快马加急,去问问曹仁准备怎么打这一仗。”
“唯!”赵野上前应道。
刘辩没打算直接给曹仁下令指挥此战,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战事刚刚开始,说白了,双方都处于一个试探的阶段。
还没到拼底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