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在草庐中坐了没多时,又有几个人谈笑着走进来院中。
刘表站前来在窗前眺望了片刻,不禁感叹道,“这才是我向往的日子,隐居山水之畔,有三五好友,忙时亲事农桑,闲则泛舟湖上,钓鱼饮酒,美哉!”
蔡瑁轻笑说道:“主公,可是这院中的每个人都有一腔远大的抱负,匡扶社稷的宏念。”
“说这讨厌的话做什么。”刘表没好气道。
在院中的那几个人他都认识,可个个不愿意为他所用。
被称为水镜的司马徽、被称为凤雏的庞统,以及石韬、孟建、崔州平三人。
这几个人,他之前就非常的著意和看重。
可唯一为他所用的,只有众人之中才华并不算突出的韩嵩。
而且韩嵩从他,还是被他强行威逼留下来的,否则那厮也不愿意辅佐他。
“主公,这几人齐聚此地,怕是有什么事吧?”蔡瑁小声说道。
刘表看着窗外,抬手打断蔡瑁的话说道,“不必惊扰,听听就知道了。”
可那几人刚进门的时候还说了几句正经的话,到了后来说的都是完全不着调的话。
说某处的美人,某某的妻子,从他们每个人嘴里流转出来的话,全都是女人。
听着极不正经!
刘表看着在院中一边给庞德公浇着菜园子,一边聊天的几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明明进来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这几个人好像说了几句时事,可现在却全是这些。
蔡瑁说道:“主公,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我们?”
刘表大致判断了一下,心中也认同了这个观点,说道:“恐怕是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我们不妨出去见一见这些大才子们。”
刘表从屋中刚走出去,院中各有分工给庞德公浇着菜园子的几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活。
“见过刘使君!”
众人齐齐行礼。
刘表一看,面色顿时不善起来,这还需要怀疑什么?
显然是早就被发现了。
可这几人早就发现了他,竟然不进屋拜见,反而在院子里自顾自的忙活着浇地。
他们这是根本就没把他刘表放在眼中啊!
“我恐怕当不起几位大贤如此大礼,诸位先前未曾想起见我一面,此刻又怎记起来行礼拜见了?”刘表不悦的说道,“其实你们就算是不行礼,只是见一见,我也是高兴的。”
赤着双足,卷着裤腿的庞统上前说道:“刘使君可是为我等先前并未及时进屋见礼而生气?使君生气是情理之中,但我等也有自己的理由。”
“使君在屋中,便如使君在衙署,我等有事尚需通禀,无事岂好随意来面见叨扰使君?使君虽然离开了衙署,到了此地,但道理是一样的。若是因为此事而令使君不快,我等甘愿受罚!”
这话一说,刘表脸上的皱纹顿时活动了开来。
他笑着说道:“只是与诸位玩笑两句,到了此地,我与诸位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管是在此地,还是在襄阳城中,我与诸位现在都是一样的,我早已向朝廷上表致仕。如今啊,也是一乡野粗人,你们这快活的日子,我可很是羡慕。”
庞统说道:“哪怕是离开了朝堂,可使君依然是使君,我等百姓心中皆感念着使君的恩德,若是使君与我等一样,那这天下可就真的变了样了。”
刘表指着庞统,笑道,“那些在你小时候说你愚钝难有作为的人,个个都是瞎子!还是庞公有远见啊,就凭你方才这一番话,足以登堂入室,高居庙堂之上,筹谋天下。”
“使君说笑了,我觉得那些说我愚钝的人没有错,他们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庞统拱手说道,“还请使君进屋,我等陪使君在屋中叙话。”
“不必了,这春风徐徐,置一席子,我们就在这院中说说话,也是一桩美事。”刘表说道,“蔡瑁,你去收拾,另外将我带来的瓜果摆上来。”
“喏!”
众人刚张罗着将席子铺在院中,并置上案几,摆上瓜果、酒水,外出垂钓的庞德公便赶了回来,手中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刘表见状打趣道:“庞公来的还真是凑巧,我等刚刚将一切布置妥当,你便回来了。”
“见过使君。”庞德公笑呵呵拱手作揖,“使君与诸公来的也甚是凑巧,我刚刚钓到两头肥美的鲈鱼,这初春的鲈鱼性情凶猛,但味道更鲜。”
“请使君稍坐,我先去处理了这两头凶猛的家伙,为使君与诸公添个下酒菜。”
刘表笑道:“这么说来,还真是我来的凑巧了,竟然能尝到庞公亲自做的鲈鱼,有口福了,请庞公自便。”
庞德公颔首致意,拎着那两条肥美的鲈鱼便进了庖厨。
“来,我与诸公先饮着。”刘表笑呵呵的说着,“我近来身体不适,便不多饮酒了,我喝茶,诸公请随意。”
庞统问道:“我听闻朝廷兵马即将南下,使君竟还有闲情逸致来此乡野,令人钦佩!”
“朝廷兵马南下,与我刘表有何干系?”刘表淡然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一闲云野鹤之人,就算是将荆州打成了稀巴烂,也打不到我身上。我如今啊,正应效仿诸位,笑看红尘,游戏山水间。”
“原来使君是这么以为的。”庞统语气有些揶揄的笑道。
刘表斜看着庞统,脸上的不悦几乎明着表现了出来。
他说道:“非是我以为的是什么样,而是事实正是如此。我如今并非是荆州刺史,身上无官,手中无兵,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朝廷就算不讲道理,也不太可能因为我曾经做过荆州刺史而问我的罪吧?”M..
司马徽出来打圆场道:“事实的确是如使君所言,但士元也是为使君担忧。只是这小子粗俗惯了,说话全然不知变通,还请使君勿怪。”
刘表神色淡然的摆手说道:“我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此事,有什么可责怪的?”
“我所说的皆是事实,可我的担忧却诚如庞统所言,皇帝的意图我实在有些猜测不到,不知诸位可有高见?”
当他直接问出来后,众人反倒皆不言语了。
司马徽见状,拂须笑道:“不如使君当真效仿我等,避居世外。我想如此一来,使君应该就不必再担忧庞统方才所说的那个可能了。”
“如此一来,若有万一,岂不是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在了他人的手中?”刘辩问道。
庞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举止有些轻佻的问道:“听使君之意,是还想做点准备?”
“自然是应当做些准备,岂能对自己的生死听之任之?”刘表不悦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庞统这厮一开口,他就来气。
有人说庞统愚钝,也有些人说他聪慧,有匡扶社稷之才。
可在刘表看来,他可能有些才华,但这张嘴是真的愚蠢。
一个仅凭一句话就能惹他人不悦的人,即便是有真正的本事,也不会走太高。
庞统似乎根本不在乎刘表的态度,继续说道:“我等这两日也摆了不少的阵,仔细算过使君与朝廷之间的胜算,恕我说句难听的话,使君毫无胜算。使君今日来此,大概是为了问策,倒不如我将此转告使君。”
“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看法,而是大家一致的认为。”
司马徽悄悄捅了两下庞统,然后紧忙找补道,“使君勿怪,我等……确实有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