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襄阳城,没有了白日里的繁华,恍若一座空无人烟的鬼蜮。
刘表本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但是在听闻朝廷兵马南下之后,他就重启了宵禁。
曾经深夜里的繁华,也就从此不复存在。
刘备带着关羽、张飞二人出了衙署,穿过那条襄阳最宽阔的街道,到了刘表宅邸的侧门边上。刘表这座宅子到底有多少个门,刘备时至今日都没有弄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真的很多,足有好几个门。
刘备颔首示意了一下,张飞收起长矛,上前敲开了那道侧门。
吱呀,门很快就打了开来。
守门的家仆一看站在外面的刘关张三人,连忙行礼说道:「刘使君怎到这边来了?请使君走正门,小人可不敢从这道门将使君请进去。」
刘备摆手客气说道:「走那道门都是一样的,这边更近一些。若是走正门,我们还要绕很远的路,烦请通禀一下。」
「这……好吧,请使君稍后。」家仆有些为难,却也不好拒绝,简单说了一句,便急匆匆进了府中。
刘备在门口等了足足一刻多钟,才见刘表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刘表就抱怨道,「哎呀,贤弟啊,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这是下人走的门,可不是给你这个荆州刺史开的。」
刘备笑说道:「备哪有什么身份,还不是兄长抬举。我从这儿进府要近很多,舍近而求远,对于我这个有些懒惰的人而言,实在有些难呐。」
「玄德你又说笑,来来来,快请。」刘表热情的亲自将刘备请进了府中,并对左右喊道,「都把灯打起来,刘使君若是摔个趔趄,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喏!」
「贤弟没有舍近求远,可我这后面的园子长久没有收拾,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下脚可仔细着点,是真会摔跟头的。」刘表叮嘱道。
刘备客气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小心,战场之上那么大的坑坑洼洼我都躲过来了,这点小泥坑又能算得了什么?简直如履平地。」
「这坑洼确实比不得战场之上,但一不小心也是会摔个跟头的,小心无大错。」刘表笑道,「我宴请贤弟,是为了欢乐,若是让贤弟在我这里摔个鼻青脸肿,那像什么话!」
刘备哈哈笑了起来,「兄长思虑周全,我脚下小心一些。」
众人七绕八绕的走了足近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地儿。
刘备心中暗叹一声,是真他娘的大。
他这辈子都没有住过这么大的宅子!
厅中乐舞已齐备,正候在廊下,那些伶优全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姿色过人。
刘表的府上刘备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准确而言,他已经来了很多次了。
虽然次次都有乐舞助兴,但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今日这般盛大。
老话常说,使出反常,必有妖邪。
仅仅只是这个排场,就已经非常的反常了。
不过,刘备心中也有些感触。
起码刘表在准备弄死他的时候,还想着让他吃顿好的,看一场盛大的乐舞。
还算有点良心!
在刘表的热情张罗下,众人分宾落座。.c
刘备坐下之后,关羽与张飞二人像是两个门神一般稳稳当当站在了刘备的身后。
刘表见状,笑说道:「贤弟,请关羽与张飞二位将军一起落座吧。我今日这宴席是专程为贤弟准备的践行宴,并没有其他任何目的,贤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张飞闷声说道:「吃过了,明公不必如此客气,我们站着便可。」
刘备也笑着解释道:「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在乎我的生死了,我说什么死活就是不听,兄长不必理会,我三人同坐一张席便可。」
刘表干笑了一声,「哈哈,如此兄弟情深,实在令人羡慕,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我记得关将军如今是朐县令吧,什么时候到的襄阳?」
「前两日刚到。备马上就要出发去辽东,我修书与云长说了此事,他也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了,非要跟着我去辽东。」刘备摇头叹息道,「我都觉得有些可惜,可云长执意如此。」
「实在令人羡慕。」刘表叹息道,「说来关将军现在到了襄阳,岂不是还要再折返回去?玄德要走海路,朐县好像基本上正好顺路。」
刘备往左右看了两眼,低声说道:「他这还是担心我的安危。朝廷大军已经南下,斥候肯定早已撒的遍地都是,我身边拢共带了百十亲卫,若是在路途中间遇见朝廷斥候,他担心我会夭折在路上。」
「关将军考虑的对。」刘表忽然面色一板,斥责道,「玄德,这些事情你不能太马虎了。我听闻朝廷军的斥候上了战场那就跟狼群似的,不像我们寻常都是三五人为探马,他们好像都是三五百人,而且人人配有强弓劲弩,确实得小心。」
「兄长教训的是,如今他都已经回来了,我好像也只能听他的。」刘备叹息道。
刘表又看了一眼关羽和张飞二人,点着头笑道:「实在令人羡慕。」
刘备心中冷笑,怕不是羡慕,而是感觉难缠吧!
刘表今日这个宴席,他已经非常强烈的嗅到了鸿门宴的味道。
「那就开始吧。」刘表扭头,对伺候在阶下的蔡瑁吩咐道。
「喏!」蔡瑁颔首抱拳,走到了廊下拍了拍手。
很快,一众侍女手中高举着托盘,鱼贯而入。
蔡瑁折身回来,对刘备抱拳说道:「刘使君乃是骁勇之将,大概也不喜这些阴柔无味的乐舞,我府上有几名剑客,造诣高深,不如令他们来为使君舞剑助兴可好?」
刘备眉头轻皱,这饭都没吃上一口就已经开始了?
他娘的,好像还是高看了刘表这厮!
而且竟然还照抄鸿门宴的手段,这好像有点侮辱人了。
「好啊,我确实比较喜欢看舞剑!」刘备笑道,「那就有劳蔡将军了。」
「蔡瑁,你这是做什么?」刘表忽然喝道,「践行之宴,又是临战之时,你搞什么舞剑助兴,给我退到一边去!」
「主公,我也是……好意。」蔡瑁嘟囔一声,极不情愿的退到了一旁。
刘备笑着打圆场道:「兄长不必怪罪蔡将军,我其实还真挺喜欢看舞剑的,看看也无妨。」
「搞什么舞剑,今日我为贤弟践行,用上舞剑助兴像什么话,那岂不是成了鸿门宴了?」刘表满脸愠怒,怒声喝道,「来呀,上乐舞。」
这主臣二人一唱一和的,搞的刘备忽然间有点懵。
今日这宴,左看右看分明就是鸿门宴嘛。
怎么还忽然间搞起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难不成真是蔡瑁擅作主张,而刘表另有准备?
可也不像啊,听闻蔡瑁乃是刘表最为信任的心腹将领。
刘表要做什么,应该不至于连他也瞒着才对。
这个场面,让刘备实在有些看不明白了,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