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平静的午后,中途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些湿润，空气中都是青草泥土的气味。
学校念网上,两个排名发生了微妙的偏转，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名的位置已经变成了犬槐。
“开玩笑的吧。”夏有雨差点被嘴里的棒棒糖呛到，刷新了好几遍确认这不是念网bug了,“你们快看学校念网！”
“怎么的，又是哪个倒霉蛋被踢出前十了，我去笑话他。”祝朦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半梦半醒地去找自己的通讯器，眼睛睁大，瞌睡立刻醒了,“什么东西啊！！”
这个消息宛如点燃引线的鞭炮,将因为武试考核即将结束有些放松的解怔班全炸醒了。
“他们两个在哪，唐闵和犬槐呢，他们去哪了！？”一群人觉也不睡了,架也不打了,一窝蜂冲了出来。
虽然亲眼看到排名变更,但他们心里依旧感觉不真实，冲击太大,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问个明白。
清澈的小水潭倒映出一个个跃过去的身影,带出的风在水潭中间留下一圈圈波纹。
雨后的校园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风也凉丝丝的,时不时还有水滴从树上落下来。室外的决斗场少了很多,跟之前相比居然显得冷清起来。
两人像失踪了一样,到处找不到人,地毯式找了好久，祝氏两姐弟终于在竹林的小道上找到犬槐。
犬槐一个人坐在里面的凉亭上，靠着柱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犬槐！”祝朦喊了一声，跟姐姐一起快步走过去，“你和唐闵比试过了，念网上的排名是怎么回事？”
随着靠近，他们发现犬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贴了几个创可贴，头发也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样，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犬槐平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回过头继续盯着凉亭外面的观赏树：“你们不是看到念网上的排名了。”
“唐闵怎么会……”祝胧不太想说接下来的话，朝犬槐伸出手，“你们有存战斗录像吧，给我们看看。”
犬槐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圆形的摄像机，抛给了两人，两人坐在另外一边，点开里面的战斗录像看。
这是一个角度固定的录像，摄像头被放在一个大石块上，看环境不像是校内。
两人一开始就没留力，要是换个自动追踪环绕式摄像机，就是一场顶尖的视觉盛宴，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画面，到现在，战斗中的两人都没有明显的劣势，场面风云变幻，不自觉让看客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意外横生，外骨骼将气势汹汹俯冲下来的念能撕成四瓣，溢出的碎星子直直朝摄像机砸过来，屏幕闪过雪花片，画面模糊起来。
祝胧皱起了眉，晃了晃摄像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战斗还在继续，屏幕上布满了一层白雾，这是下雨了，那道念能破开了摄像机的防御层，雨水渗透进来，画面更加模糊，战斗中的两个人直接变成了两个黑乎乎的点。
刚开始，他们还能分辨出这两个点谁是犬槐，谁是唐闵，到后面雨越下越大，黑点晕染开来，在两个身位交换之后，彻底分辨不出来。
他们好像在看一幅意象化的水墨影像，祝胧眉梢越皱越深，没忍住朝犬槐道：“你这录得什么东西。”
“祝胧，你看。”祝朦道。
祝胧忍着火气坐下来，看到雨幕中对峙的两个人，他们打了很久，周围地势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这时候就算屏幕再模糊，他们也能判断出两个人都到极限。
就在某一瞬间，两个黑点重叠在一起，其中一个黑点倒下来，只留下一个黑点独自站在屏幕中间。
那人站了很久，也许是在仰天，也许是在看地下倒着的人，屏幕太过模糊，他们实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录像结束了。
祝胧对犬槐道：“站着的那个人是你？”
犬槐：“你说呢？”
“跟我打一架。”祝胧将摄像头给祝朦，暗流涌动的念能围绕周身。
“改天吧，和唐闵战斗太费劲了，我没有力气再和你打。”犬槐恹恹地垂下脑袋。
祝胧：“唐闵呢？”
犬槐：“不知道。”
“你们不是情侣么，嗯，你会不知道？”祝朦质疑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犬槐抬起头，眼神幽深，“就在我打败他之后。”
祝胧盯着犬槐看了一会，转过身：“祝朦，我们走。”
“去哪？”祝朦跟了上去。
祝胧大步往竹林外面走：“去找首席，我要亲自去确认。”
湖边长廊，唐闵手指敲击着长椅的木板，望着在湖边嬉戏的天鹅。
他的背后，两个人匆匆往这边赶过来，但是在喊起来能听到的距离上，两姐弟停住了。
他们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在看到唐闵的一瞬间，他们就知道那个录像的结果八九不离十了。
听到青草被踩踏的沙沙声，唐闵没有动，直到余光里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虽说两人因为不敢相信，才到处找人确认，但在真正找到唐闵之后，反而不知道要什么开口。
祝朦：“我们看到排行榜了，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了。”
有了第一句，接下来的话好说了很多，祝朦上前了几步：“是不是因为怔，怔在中后期就是会时不时出来干扰宿主，犬槐他再怎么厉害，怎么可能在总局待了段时间，就打败首席了吧。”
祝朦还想再说，直到祝胧拉了拉弟弟，祝朦发现唐闵正看着他们。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难耐的寂静，祝胧道：“武试考核嘛，输输赢赢很正常。”
这下轮到祝朦去拉祝胧了，因为唐闵从小到大，除了那一场，就没有输过。
这两姐弟气人有一套，但是安慰人还从来没有过，说什么都不对劲。
“谢谢。”唐闵继续望着一碧如洗的湖边，“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两姐弟面面相觑，停留了一会还是走了。
排名的转换在论坛上掀起万丈狂澜，唐闵在他们心中跟战神差不了多少，但站得越高，跌落下来也越惨烈。
在他们的认知里，唐闵和第一是划上等号的，许多人接受不了事实，念院对唐闵都是真情实感的，言语多少带了点偏激，其他人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乐意由着这些念者乱说话。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校外比试，战斗录像模糊不清，谁知道最后谁赢了，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种东西有什么可作假的，输了就是输了，还找借口，你们念者就这么输不起？】
【一次分班考而已，排名这种东西本来就不稳定，首席下次一定会赢回来的。】
【还叫首席呢，已经让位了好吧，被念者压了那么久，体术者总算站起来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唐闵的影响力，本来只是首席更替的正常话题，火拱着拱着，越吵越凶，到最后完全脱离了本来的话题，攻击性十足。
然而事情都有了定论，念者们越是激烈，越衬得不讲道理，这个学校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为体术者说话的开始变多。
【念者心高气傲，看不惯体术者比他们厉害多正常，在天上待久了，自然接受不了有人把他拽下来。你们是没看见唐闵回来以后的脸色，解怔班要变天了。】
【之前不是还吵总局实习名额的事么，学校没有选唐闵，不会就是觉得犬槐有超越唐闵的潜力吧。】
【卧槽，搞不好还真是这样，还是领导看得明白啊。】
宿舍楼下，犬槐在通讯器上看到这些言论，腮帮子咬得很紧。
旁边的柱子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犬槐恍然松开手，抬头往宿舍楼望去。
那边是阳台，唐闵正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晃荡着，出色的视力能让他看清唐闵此时脸上的冷淡表情，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分班考后就是长假，巨怔的影响依旧在扩大，东无主之地许多地方都停运。
学校安排了专门的念艇，但一批批运送都需要时间，学生们回家的欲望消减了不少，好多人都留在学校里接任务，能帮一点忙就帮一点。
自武试考核结束后，唐闵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拒绝交流，天天见不到面，是像江昊天那样大咧咧性子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
进入餐厅，罗争鸣先环视了一圈里面的同学，关上门道：“唐闵又没有回来？”
夏有雨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没在接任务，看来那次比试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上次犬槐在总局赢过我，我到现在还不太能面对。”罗争鸣看了一眼那边默默吃饭的犬槐，“唐闵的心气比我高多了，估计更难接受吧。”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犬槐，夏有雨：“别说你，这几天论坛吵得多凶你们不知道，什么话都往往外说，气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
祝胧看到犬槐这副没事人的样子就来气：“犬槐，你和首席之前不是挺腻歪的么，形影不离，都在伙伴圈公开了。首席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
犬槐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吃着饭。
祝胧走上前，拍了一下犬槐的桌子：“犬槐，你怎么不说话？”
犬槐看了祝胧一眼：“我们已经分手了。”
“喂你！”祝胧被犬槐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
就在这时，褚封从餐厅外面急急忙忙冲进来，看到现场僵硬的气氛，缓了口气道：“先别吵，听我说，唐闵他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