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中的那一抹红是显眼的,冰封的岩层下,好像掩埋许多的过往
那是当地的陵墓,在南迦巴瓦一个背阴的山坑间,才有的鲜红
秦怨走到之中,看到了冰层下的黑影,一个大规模的群葬墓穴
许许多多的哀叹不愿消散,秦怨本没有引渡亡灵的打算,毕竟地府之事,他不该插手去管
直到他听到了轻轻的哼唱,听着,像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坐在藏海花中,手上弄着针线活,眼里带着的祈望,是无法被忽视的
秦怨走到她面前,却发现她的面孔,都与那位年轻人有几分相似
他隐约能猜到一二,那个人来到这,想找些什么
女子举起手中缝制的藏袍,看这身量,倒与那人无差。
远看像黑色,近看则是藏蓝色,充满了神秘。
“你说,小官会喜欢吗?”
那女子突然开口
原来那人叫小官,这么一听,像是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可是他眼中的漠离,让人觉得他不在乎一切
“会喜欢的。”
那女子突然笑了
“我的小官,长大了,应该跟他阿爹那么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他阿爹壮。”
壮嘛?秦怨回忆起他的身材,手指细长,身材萧条,壮倒是不壮
“比我高,嗯.....不壮,但很结实,穿着应该正好。”
女子将衣服折叠好,双手捧在他面前
“请您,替我交给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言重了。”
秦怨双手接过,看着女人转身躺在藏海花中,闭上双眼。
此时秦怨还不知道这件衣服的沉重性,也有些不明白,她的尸身为什么不在这座合葬陵墓中,而生前的执念,却迫使她的灵魂停留在这里
直到那个年轻人也来到了这座寺庙,描述了那个女人的样貌
这里的上师并没有着急做些什么,而是指引着年轻人到山坑处的藏海花中
上师目送着年轻人,手中的转经轮不断转动,悲情之感,不予言绘
秦怨察觉到了身后来人,就见那名年轻人站在藏海花外,静静看着他
秦怨捧着藏袍,笑着与他说
“这是她亲手为你缝制的藏袍,不穿上给她瞧瞧嘛?”
那是张起灵与秦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秦怨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直到举着藏袍的手都僵了,他才接过手中的藏袍
当晚
张起灵换上了那件藏袍,上师领着他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这个房间十年都未曾开启过
房间里边的人,赫然就是为‘小官’缝制藏袍的人,他的母亲,白玛
经过了解,秦怨才知道那个年轻人并不叫白玛口中的小官,而是叫张起灵
上师说,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白玛,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这是白玛能为自己争取到的三天,而这三天,她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药效褪去不代表她能睁开眼睛,但是在跟上师约定让她从长眠中醒过来时,她的小官,一定在她身边
那个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的三天,没有人会打扰
这对拥有着血脉亲情,却只能相处三天的母子,会在时间消失后,真正的阴阳两隔
秦怨听小喇叭说,白玛被挖出来时,他才六岁,这个房间封闭了十年,如今他已经十六,尘封的房间为正确的人开启
白玛在寺庙里待了很长时间,这个过程,整整十年
三日寂静无声,到现在为止,秦怨明白那件藏袍不是母亲送予孩子的第一件礼物
一年以前,上师曾经跟张起灵说过
“你不能只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蒙蔽的心。”
秦怨不知道那些人意味着什么,他忽然很想知道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这样的想法是没由来的
三日之后,张起灵来到块石头跟前,开始习惯性的雕刻
他以前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凿了几下,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蜷缩在大雪中
悲伤的种子生根发芽,难以抵御的痛苦漫上心头,他明白了这些痛的来源
秦怨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扯下身上的衣袍,披着他身上
张起灵突然抓住他的手,冰冷的手传递着温度,也传递着情绪
秦怨回握他,就静静陪他在大雪中,消化这多年以来未曾有过的情绪
秦怨也许可以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用自己的一半的修为留住了白玛,这样的等待是没有目的性的,他不确定白玛会在什么时候醒来,但这对于自身的消耗是巨大的
没过不久,他就消失在了寺庙中
他不知道,在他消失之后,那个刚刚学会想念的孩子,翻了多少座雪山寻找他
秦怨在休眠中醒过来,迷谭的水,已经被他周身的血,染成了深红色
迷谭的牢门渐渐打开,秦怨再次重获自由,好生养息了一段日子,他又想到了那个人
他在文昌帝君的仙宅里,听到了不可告人的事实
“秦怨算是秦氏与傅氏的血脉,就那么胡乱带回来,是不是得跟玉帝商量?”
“你也知道是唯一的血脉,那还打什么报告,直接养着呗”
“那孩子也是可怜,两族被灭,还是一字不知。”
“就是瞧他可怜,不然哪能任他作天作地,就他干那些事,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让冥王来惩戒”
“不管做什么,保留住了,不让他离开上届不就好了,到时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在做定夺也不迟。”
至于后边的,秦怨已经听不清了
他天真的以为,这样没由来的疼爱,也是可以出现在他身上,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些对话,就是最好证据
他就是他们圈养的小宠物,无论表现的怎么有害,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宠物生气了
因为稀有,所以疼爱,不可多见的种族,留下的血脉,当然得好好保护着
所以他才敢那么放肆,求的就是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可惜,并不能如愿
他又把自己关回到那间水牢,去逃避一切,他不想面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