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之下,陈清焰才发现它的真面目,
一只盘踞起来的纸折眼镜王蛇涂着蛇信子,盘踞在盒中。
那眼镜王蛇逼真极了,虽然只是悠然的盘踞起来,但却依旧有着对任何事物一击必杀的气势。
陈清焰将蛇拿起,在最底下看见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花”字。
林雨散咳嗽一声,道:“为表诚意,这是皇上亲手折的。”
所以那“花”代表皇帝……
陈清焰眼中晕开一抹笑意,民间的这一传闻倒是没错,
皇帝的字果真丑极了。
比起金书铁券,陈清焰明显对这条蛇更感兴趣。
这样精致的小物件,青青应该会喜欢。
但他也很好奇,为什么给他这个。
道出这个问题后,就见那带着狐狸面具的女子道:
“皇上说,上次亲眼见陈家主谈生意,便由此感悟。”
陈清焰问:“为何是眼镜王蛇?”
林雨散徐徐道:
“皇上说,眼镜王蛇聪明,性情霸道,领地意识很强。”
“它毒性极强,并且对其它毒蛇的毒免疫。捕食无毒蛇不会使用毒液,捕食有毒蛇会不断挑衅对方,直到对方筋疲力竭才做收割。”
陈清焰哑然失笑,毫无顾忌道:
“皇上是觉得我看人下菜,霸道又小气?”
“只是论霸道、论蛰伏,我倒是觉得皇上更像眼镜王蛇。”
林雨散意味深长道:“皇上是九五之尊,世人只有将皇上比喻成龙,你却把他比喻成蛇,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这种不好听的话,想来你也不会告诉他。”陈清焰道。
林雨散: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却听陈清焰又道:“他也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毕竟在浮商城,皇上还十分自然地喊他表哥。
不过陈清焰不觉得能写出这么丑的字的皇帝能折出这么精巧的物件,更不信皇帝居然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学纸折。
他看了一眼那戴着面具冰肌玉骨的女子,十指纤纤,反倒觉得这东西更像是她折出来的。
将两样赏赐的物件命人收好,陈清焰抿了口茶,悠然道:“皇上派林姑娘来,可不止是这些琐事吧?”
把皇帝的赏赐说成“琐事”,恐怕也就陈清焰有这种嚣张的资本了。
林雨散道:“皇上派我来,是想和陈家主商讨大运河一事。”
陈清焰没想到皇帝昨日说的都是他的真话,微微挑眉,问道:“皇上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林雨散道:“他知道。他很清楚。”
林雨散强调了两遍,陈清焰又换了个问题:
“如果真的修通从江南道京都的大运河,恐怕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陈家不可能一直出资承担这笔庞大的开销。我猜,夏国的国库应该不算丰裕。皇上真的有钱支撑这个庞大的工程吗?”
林雨散道:“皇上说,只需要解决眼前的资金,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
她回想起夏国国库……
承担官员的俸禄都已经够呛。
陈清焰轻笑出声。
以后再考虑,
皇帝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打算的这么做,恐怕也没有以后了。
陈清焰问:“这些事姑且不提,陈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昨天我陪皇上演了一场戏,本就是一门亏本生意,他又拿什么,来说服陈家?”
林雨散再次从袖中掏了掏,
掏出一个白玉小罐。
“此乃美肌膏。”
陈清焰眸光荡开涟漪。
林雨散雍容不迫:“听闻陈家主早年伤了脸,在这张脸上废了无数稀世药物也不曾治好。但这美肌膏乃绝世奇药,能让陈家主的伤疤成为过往云烟。”
陈清焰泰然自若:“若真有这么神奇的药,凭陈家的本事,为何从未听闻。”
林雨散道:“故称之为绝世奇药。”
陈清焰眸底光芒闪烁,喉结下意识的滚动。
他穿着清雅,从来都是微笑以礼待人,除了伺候他的身边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对美有一种疯狂的偏执。
每日早晚会擦价值千金的护肤霜,没晚必须泡一次牛奶浴,诸如此类,
一日花销就是普通人家数年都赚不到的钱财。
他生来就是陈家继承人,从小在经商方面天赋异禀,被称为神童再世。
虽然他对谁都谦和,但他眼高于顶,从骨子里看不起任何人,
包括皇帝。
钱能买到一切,这皇帝的位置,只是他们陈家不感兴趣罢了。
所以从小有求必应,被人捧在天上的天之骄子,在十五岁那年,因为劫匪破了相。
那时母亲抱着他哭,说没有危及生命就好。
但她不知道,陈清焰宁愿死在劫匪手里。
这道疤,不仅仅是刻在脸上,
更是横在他心底的一道坎。
陈清焰沉默良久,林雨散便知道他还在犹豫,便下了一剂猛药:
“皇上说,如果陈家愿意合作,他会告知陈家当年丢失的那个女孩的线索。”
陈清焰的手轻颤,
茶水洒在他昂贵的衣袍上。
半晌,他笑笑,放下茶杯,悠然道:“皇上的这两手软肋抓得不错。”
若非他身上的水渍,方才的失态就像是一场幻觉。
“皇上说了,他不着急,陈家主可以慢慢考虑。”林雨散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美肌膏交给小厮。
“林姑娘这是做什么?”陈清焰道。
林雨散道:“皇上说了,你肯定对美肌膏的功效抱有怀疑。这美肌膏便无偿给陈家主用吧。”
陈清焰眼眸微眯,
方才的每一步,仿佛都被皇帝预料到了,
并且嘱咐林姑娘做出相应的回答,抓着陈家的软肋,
他到底还是低估皇帝的能力。
陈清焰接过美肌膏,浅笑道:“那便多谢皇上的赏赐。”
见林雨散要告辞,陈清焰看着她的面具,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又问:
“林姑娘何故戴着面具?”
那穿着缃色罩衣的少女拿幂篱的手一顿,回头,
笑意在烛火和天光的缱绻中荡开,
眼底荡开浅浅的波光:
“和陈家主的原因一样。”
陈清焰忽然觉得手中这不如他半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罐沉重至极。
当真是绝世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