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下了雨,昭落听到了雨声,而这雨现在还未停,只是变成了茫茫细雨,润物细无声。
只有被风吹拂过面颊才能感受到它的湿润意。
昭落辨了辨方向,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了右边的长廊。
长廊上偶尔会经过两三个侍女,但见到她这个“陌生人”却丝毫不感到奇怪。
侍女们朝昭落做了个礼,然后轻轻提步离开了。
昭落有试图问过她们的话:“这里是哪儿?”
但没人回答她。
她只能自己继续摸索。
昭落不知道自己逛到了哪里,在这雨中,她似乎又闻到了谢慈清那股潮湿冷幽的味道。
她停下了步子:“谢慈清?”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闻错了,但这股香味却是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她被搂入一个怀抱,鼻尖贴到了柔软的面料上。
那股冷感的味道直直钻进鼻尖,身体实打实触感也提醒着她。
“师姐。”
他就挨着她的耳朵说话,甚至她的耳骨感到了一抹凉凉的濡湿。
是谢慈清。
真的是谢慈清。
昭落这一刻有些想落泪,许久以来萦绕在心间的不安终于可以放下。
于是像是再一次检测他的真实性,昭落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这过界的亲密、实实在在的谢慈清,都填满了她空悬的心。
谢慈清将头贴在她的颈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又移到了她受伤的肩膀处。
一声轻轻的叹息:“对不起。”
有无数的问题在心头盘旋,想要找谢慈清要一个答案。
而谢慈清他也知道要给她一个解释,在这之后,领着她进了一个空房间里。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就像是他自己的地盘。
谢慈清将房间里的烛灯点上,又觉得光线太暗,不知从何处拿了一颗夜明珠出来,放在了灯台上,房间一下子变得光亮极了。
于是昭落也问了出来:“这里是哪里?你的地方吗?”
“前几天,变成我的了。”
谢慈清在她身边坐下,“昭落,在这里你可以不戴眼纱了。”
这是第一次她听见谢慈清直呼她的名字。.
他像是说过无数次一般,十分的熟稔,让她感到熟悉而没有半分冒犯,似乎已经听过了无数遍。
果然。
他也知道她的眼睛。
这让昭落再一次不得不相信自己恍惚中闪现的画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
“我的眼睛。”
昭落说完,抬手解下了束带。
在黑暗中闭了太久,她抬手挡住光亮,眨着眼睫毛,泪水盈湿了眼眶,好一会才适应。
谢慈清没有立马回答,静静等待着她将手放下。
于是,她金黄色的眼瞳在失去遮挡后,撞进了他漆黑的深瞳中,黑的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危险又神秘。
谢慈清带着怀念的神色看着她,但里面还有一些她体会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金瞳的传说吗?”
她没等到谢慈清的回答,等来了他的提问。
昭落想了想,回答:“金瞳为天命选中之人吗?”
大陆上人族的传说中有这样一个说法,人族为金龙的后人,而人族的传说中,龙代表着天意。
因此天生金瞳之人,都是天道之子。
昭落以前觉得自己的特殊,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双眼睛。
她知道这个传说,但她这个看不出命格的人,真的可以是天道之人吗?
“天命?”
谢慈清笑了。
昭落时常听师姐妹们说,谢慈清有一张极为招人的俊脸,蓬莱上下不少女弟子青睐于他。
以往遮着眼,昭落没什么体会,但现在这一刻,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她还是被他晃了一眼。
他的肤色仍旧有些森白,但笑起来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将他身上的柔弱气削减了不少,如同水墨画一般的浓稠迤逦。
“呵呵,对,天命...”他似乎笑得不能自已,抬手轻遮了一下嘴角才缓过来,“但没人说,被天命选中是好是坏。”
他凑了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脸,但动作停在了半空。
“昭落,你想找回记忆的,对吧。”
他的手从她脸边擦过落在了她的肩头,没什么重量似的。
他的话将她搅得云里雾里,一切如同雾里看花。
但她是想找回来的。
就在她察觉到自己记忆有问题后,她才感觉以往觉得理所当然的回忆似乎都被人做了手脚,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童年、少女时期的记忆如此的美好,却都禁不住细想,如同泡沫轻而易举的破灭了。
她整个人都建立于这虚假、没有支撑的基地上,稍不注意就全部崩塌了。
这让她没有安全感,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我想,我想记起来。”
“谢慈清,你都知道,对不对。”
她看着对面的人,如果她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眼前的谢慈清就是那个唯一的真实。
他都知道,他替她记住保存了。
谢慈清站了起来:“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一切你都会知道的。”
他垂眸,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手腕,从身上摸出了一串东西,递到昭落面前。
是一串菩提珠,只是不如她自己的那串光润有泽。
“我送你的,”见她没有动作,谢慈清自己执起了她的手,将菩提串戴在了她的手上,“你的菩提串我送的。”
昭落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回答他说忘记是谁送的菩提串时,他说的没关系。
那带着宽容原谅语气的没关系。
都能对应上了。
“谢...谢谢。”一时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为她是那个空白的人。
“没关系,”他又说了这句话,但语气变了。
谢慈清微笑,“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他将手递过来,“走吧,我带你逛逛这里。”
昭落这才知道,这原来是妖族王宫。
妖王的王宫占了王都最北边的一整座山,他们现在在的宫殿,是半山腰的位置。
而想到他说这里归他所有了,她问:“所以,你成妖王了?”
“可以这么说。”
“那抓你的人是前任妖王吗?”
昭落只能这么猜测着。
“嗯...对。”谢慈清偏头看向她,“我对他是个威胁。”
他又笑开,将衣袖拉开:“我是仅剩的腾蛇纯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