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看着面前面无表情拨弄结晶的【龙彦之间】,不、现在应该叫它“涩泽龙彦”了。
因执念过强而复活的异能，继承主人意志自以为是人类的异能——
“你在找什么？”费奥多尔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涩泽龙彦。
“……明亮、”涩泽龙彦双唇开阖,宛若第一次使用声带那般,缓慢而迷茫地开口，“锐利。”
完全是无法自主组织语言的生物。
费奥多尔耐心稍减,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桌面,引导道：“这样无厘头的描述我可没办法帮忙。至少说明是什么吧。物品？人？异能？”
“异能。”不知道涩泽龙彦在他空荡荡的记忆里回想了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是十分强大的异能。”
表情变了。
费奥多尔挑眉。
找到目标的一瞬间,从“龙彦之间”变成了“涩泽龙彦”。
“如果限定词仅仅是‘十分强大’,这样的异能横滨一捞一大把。“费奥多尔耸耸肩，“你坚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
“我要找最强大的异能。”这次不耐烦的人变成了涩泽龙彦。
他开始腻烦俄罗斯人低效率的沟通方式。
涩泽龙彦随手从桌子上堆成小山状晶体里捞了几颗,毫无留恋地捏碎成粉末：“它必须作为最出色的收藏凌驾于所有残次品之上。”
“那么不论你问谁都只有一个答案了。”费奥多尔微笑，他的目的达到了,“异能特务科的神乐绮罗,他的异能是‘言灵’。”
涩泽龙彦眼神微闪,言灵吗？的确是神乎其技般的能力。
“一个忠告，他的体术不亚于异能。”
……
“异能力者自杀的情况再度出现了。”种田长官眉头微皱。
“涩泽龙彦不是死了吗，尸体由和也亲手带回来秘密处理。难道是模仿作案？”神乐绮罗不解。
他亲眼看着涩泽龙彦的喉咙被虎爪刨了个大洞,甚至被飙出来的血兜头喷了一脸,不可能是幻觉。
“这个之后另说。”种田长官敛眉，“军警方面施压，当务之急是抓住犯案的凶手。”
“我知道了。”神乐绮罗点点头。
种田山头火把一张标注了死者方位的地图递给他：“小田君这几天负责与实验室方面对接,分身乏术,这次行动由军警方面提供后勤支持。”
神乐绮罗拿过地图看了几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种田山头火说话,疑惑道：“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明明以前都会说明任务目标的处置标准，诸如尽量留活口、或者有反抗迹象就地格杀之类。
种田山头火颔首：“紧急任务，只要完成，其余随你发挥。”
不知想到什么，种田长官无奈地补充了一句：“紧急的意思是，军警的车已经在楼下了。”
至于军警的人——
“神乐君，麻烦请你尽快随我们上车。”军警砰地推开办公室大门，礼貌但强势地要求道。
？
神乐绮罗满头问号，军警是嚣张，但嚣张到种田山头火跟前……再怎么说也有点过了吧？
眼神忍不住飘过种田山头火，神乐绮罗心道种田长官难道被捏住了把柄？
他被军警连推带搡塞入后座，车门一关，神乐绮罗坐在后座中间，一左一右被两个军警夹着。
没等屁股坐稳，司机投胎似的，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神乐绮罗：“我们去哪里？”
军警：“白雾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高危异能者归属异能特务科，为什么这次和你们合作？”
“死者政要相关。”
“哪些政要？”
军警转头，冷淡地注视着他，几秒过后，神乐绮罗确信自己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微末的不屑。
“我以为神乐君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
这就是懒得告诉他，或者说不方便告诉他的意思了。
除此以外，这个军警对他非常熟悉，不论是行事作风抑或战斗风格方面，否则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拉着他上车。
神乐绮罗从军警的态度里嗅出不对劲，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敌意。虽说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素来有嫌隙，同事关系也不见得好——
他试探道：“我和治说一声。”
这么说着，神乐绮罗点开与太宰治的聊天框，开始编辑【抱歉，临时加班，不能陪你一起接敦了。今天可能不回来，外卖电话贴在冰箱上，记得吃晚饭……】
军警偷偷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屏幕，眼看短信漫无止境地编辑下去，尽是些没用的废话，无语地挪开了视线。
太不对劲了。
什么都说得通，但偏偏组合到一起有种迫切支开他的感觉……
政府打算对谁下手？异能特务科还是他？
不管政府的目标是谁，他首要的保护对象不会变——
神乐绮罗敛下神色，发送短信后，他作势熄屏将手机揣进兜里，实则调暗了屏幕亮度。
他不动声色地切到福泽谕吉的聊天框：【委托，保护治、敦。】
“到了。”
军警下车，拉开门看着他，没有跟着一起进去的意思。
在军警关车门前，神乐绮罗按住他的手，问道：“这就是你们提供后勤支持的方式？”
神乐绮罗看到他的嘴角略微抽动，似乎想嘲讽地勾唇，却又强行压抑了下去。
最后，军警以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炫耀道：“猎犬从不需要后勤支持。”
“是吗。”神乐绮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为什么这次行动不请他们？”
军警破天荒地笑了笑：“猎犬正在执行其他任务，你会知道的。”
涩泽龙彦站在案发现场，他的脚边，死者死状极为惨烈，血一路从榻榻米飙到天花板。
他垂手站在房间内唯一干净的一处，仿佛专门等着神乐绮罗似的，当后者进门的瞬间，他抬眸与神乐绮罗对上视线。
涩泽龙彦想起费奥多尔的提醒——“他的体术不亚于异能。”
于是丝丝缕缕的雾气从极为隐蔽的角落探出，排气扇、通风口、门缝、窗沿……
毫无预兆地，白雾下一秒已交织成一张网，笼住了整个房间。
涩泽龙彦开口：“神乐君，初次见面。”
久违地，神乐绮罗感受到凉意，如蛇一般蜿蜒而上，黏腻冰冷地在耳边嘶嘶吐信。
大脑在警告他，远离白雾！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眩晕。
好像有什么从身体中剥离出去了。
神乐绮罗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战争机器的身体本能促使他发动进攻。
雾气更浓了。
几乎快要看不见人影。
“【xx】”
恍惚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道声音如钝刀般袭击了他的大脑。
但神乐绮罗看到了血，涩泽龙彦的血。
这说明攻击奏效了。
然而他并不感到轻松——
原本瞄准左胸腔的刀奇异地插入了右边。
涩泽龙彦毫不在乎地用力握住刀锋往外拔，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他瞳孔微闪，轻声道：“别白费力气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了神乐绮罗所设，用一切外力逼迫对方走入这个房间的圈套。
费奥多尔是对的。
涩泽龙彦漫不经心地想。
无论中间有多少变数，“神乐绮罗进入白雾”是已经书写的结局。
涩泽龙彦好心提醒道：“你的敌人不是我。”
神乐绮罗抿抿唇，焦灼从神经末梢烧到五脏六腑，他从未感到如此烦躁，好似有什么即将发生。
他松开刀柄。
干脆使用异能吧。
用哪句话好呢？
既然涩泽龙彦已经死了，那么干脆用这句吧——“他已经死了三十年”
“【他摔断了腿骨】”
咔嚓、
腿骨断了。
神乐绮罗却无暇顾及腿上传来的剧痛。
这不是他选择的句子，更不是他的声音。
但这道声音却令他无比熟稔，以至于神经震颤，指尖痉挛。
“【跌跌绊绊】”
神乐绮罗突兀地绊倒。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道声音正在使用他的异能。
然而这仍然不是神乐绮罗所关心的。
“【向我移去】”
神乐绮罗被一道外力牵引着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他摔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他抬头，看清对方的刹那睁大了眼。
他不在乎断掉的腿和被夺走的异能，只一昧死死盯着从白雾里走出来的人。
“治……”
怎么会是治？
//
【此次事件的死亡名单都在这里了。】
“全部都是保守派的赞成者呢。”太宰治把最后一笔报酬打给田山花袋，并回复道。
【医生很快就到。】
保守派，异能特务科的支持者，主张管控异能者。
鹰派，推崇“选拔异能者并送去欧洲接受异能技师的改造”，以此打造异能力军团。
“猎犬”便是鹰派的杰作。
与此同时，太宰治收到了神乐绮罗不同寻常的“长”短信。
“餐馆A好吃但配送慢，餐馆B不看备注所以一定会有葱花……”
眼看神乐绮罗为了防止他懒得研究菜单索性不吃饭，恨不得列出所有外卖优缺点的架势——太宰治抿唇笑了笑。
可惜，他今天注定要辜负绮罗的好意了。
长按收藏短信，接着，太宰治把中原中也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老虎免费借你养一天。】
高年级放学比低年级晚三十分钟，中原中也瞥了眼窗外支棱的一簇白毛，回复道：
【怪不得他一放学就蹲在我教室门口（消息发送失败）】
？
中原中也死死盯着短信后的红色感叹号，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有事相求的明明是你青花鱼吧，为什么反过来还敢拉黑他？
他气急败坏地猛戳屏幕：
【？！混蛋你又把我拉黑了？？！混蛋青花鱼看我不揍死】
“中原中也，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中原中也一个激灵，扔掉手机腾地站起来：“是！”
……
小老虎的安全搞定，绮罗的安危不用担心。
那么只剩下捉老鼠了。
太宰治拿起茶几上几天前收到的挑衅卡片，在背面用日文留下同样的一句话——
“你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