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舌尖舔过眼角的刹那,神乐绮罗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地偏头、后仰躲避,含水雾的瞳孔惊愕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太宰治。
即使以他和治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吻走泪水——这种极富情人间暧昧意味的动作,未免过分越界了。
治怎么可以把他当成那种……随便玩弄的人……
衣角被神乐绮罗攥出深深的褶痕,因为生气,他的胸膛不断小幅度起伏着。
羞愤和耻感一齐涌上来,化作一层浅浅的委屈浮现在水光之上。
“别这么做……”神乐绮罗别开眼,咬了咬下唇,用几近央求的语气低低地唤了声,“治……”
他退避的动作使太宰治猛然回神,原本的心慌意乱和一两分无措被神乐绮罗兜头一盆凉水浇得无影无踪。
太宰治盯着神乐绮罗发红的眼尾,恨恨地磨了磨牙。
前一秒看着他仿佛看着全世界,下一秒他就成了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呵、
很好。
好得很。
太宰治清楚自己的动作算得上僭越,而“太宰治”同神乐绮罗也绝不是能够更进一步的关系。
明明错在自己,但太宰治就是不爽。
“你躲什么?”他揪着神乐绮罗的领口不放,咄咄逼人地质问。
神乐绮罗条件反射后仰,避免太宰治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
他垂眸,瞥了眼领口耀武扬威的指尖,喉结小心谨慎地上下动了动,斟酌着开口:“……我没躲、”
“哼、没躲?”
太宰治盯着他一路从下颌紧绷到锁骨处的线条,冷笑一声。
好哇,为了撵走自己,竟然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太宰治愈发来劲儿了,故意欺身而上,用力把人拽到自己跟前。
神乐绮罗眉头微皱,深谙太宰治只能顺毛撸的道理,最重要顾及着太宰治的伤势,他既不敢说重话,也不愿大动作反抗。
以至于妥协着妥协着,表面上看,神乐绮罗反而颇为主动,不单顺着领口的力道上前,甚至抬手想扶住太宰治的腰——
然而在神乐绮罗跟前,太宰治只会得寸进尺,从来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太宰治抓着他的领子,无须使多少力气,轻而易举地将人按在床单上。
咦?
太宰治诧异地眨眨眼,极快地反应过来这是神乐绮罗对他特有的放任和纵容。
太宰治满意地挑眉,利落地跨坐上他的腰胯处:“算你识相~”
“……”
这眉飞色舞的小表情——
神乐绮罗算是看清了,太宰治压根没那方面的意思,单纯就是叛逆,他越抗拒太宰治越上头。
神乐绮罗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深深地叹了口气,养了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眼看太宰治的动作大开大合,毫不顾忌哗哗流血的伤口,神乐绮罗只好一只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替他按住膝盖内侧的止血点。
他无奈地仰头看向太宰治:“治,别闹。”
太宰治不依不挠:“你在叫谁?”
“叫你……”神乐绮罗顿了顿,想起来此太宰非彼太宰。
不过这愈发调皮活泼的性格和肆无忌惮闹他的态度,倒让他觉得像是【书】渐渐失效了。
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18:56
距离第三天结束只剩5小时4分钟,这场漫长而令人窒息的风暴终于要结束了。
神乐绮罗眼神下移,太宰治光腰腹处就有两处枪伤一处刀伤,硬生生强撑着倒在门口的花坛里,宁可揪把草掐着玩,也不肯先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越想越气,假模假样地戳了戳太宰治的伤口边缘处,凉凉地问:“腰不痛吗?”
?
太宰治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
太宰治把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腰好不好使!”
他一下扑上去,忿忿不平地捏住神乐绮罗的脸颊搓圆揉扁。
血沿着绷带洇红了神乐绮罗皱巴巴的衬衫,他左偏右转却躲不开太宰治作乱的手。
等到太宰治因失血过多,逐渐出现头晕、脱力的症状,神乐绮罗瞅准机会一把将人按回床铺里。
太宰治整个人都蔫了下去,眼角眉梢却依旧透露着些许不甘。
神乐绮罗替他掖好被角,俯身、自然地擦掉他额间的冷汗,顺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菜?”
太宰治微怔,分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连带着整个世界都生出不真实感。
见他不说话,神乐绮罗担忧道:“实在难受的话我们去找与谢野小姐——”
治曾经得意洋洋地和他炫耀,因为能够控制心跳暂停进入假死状态,所以与谢野晶子能抓住时间差发动【请君勿死】。
当然,太宰治不仅没有得到神乐绮罗的夸奖,反而被他揪住尾巴好好“逼问”了一番,究竟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出生入死……
回忆如光影般快速掠过,神乐绮罗抿住了唇,因为他想起来以太宰治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身份,不方便拜访武装侦探社。
“我出去买药……”
神乐绮罗站起来,正要走开,衣服下摆被一个小小的力道牵绊住了。
“蟹肉罐头意面。”
太宰治费力地昂着脑袋,却并没有关注他的神情,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敞开领口里,脖颈与锁骨上的几道红痕——太宰治挠出来的。
“蟹肉……罐头?”神乐绮罗迟疑地重复。
虽然掉在门口的螃蟹八成爬走了,但其实——
“药店路上我可以再去一趟超市……”所以太宰治没必要连食材不足的情况也照顾进去。
太宰治仍旧瞧着他挠出的抓痕,越瞧越新奇,像枚小印章似的,“哒”地一下,神乐绮罗就被打上“太宰治”的标签了。
“罐头意面。”太宰治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他总觉得这印章的花纹还能变一变,更明显、更刻意的那种,比如……比如什么呢?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生根发芽,顶开埋住芽尖的泥土,即将破土而出。
“……”神乐绮罗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治口中的“罐头”意面,和84消毒液兑鸡尾酒是同一个东西,还是说单纯不想让他出门,所以真打算随便吃点。
“我知道了。”他温热的手掌拢住太宰治的手——不、太宰治隐隐有比他长得高的趋势了,他顶多算是抓住了太宰治的手指。
“我不出门。”神乐绮罗将太宰治冰凉的手塞回被窝里,恰巧一缕夕阳映在他低垂的眉梢,将他的眼神渲染得格外温煦。
太宰治光是瞧着,一种自己偷藏起最后一抹残阳的错觉便油然而升。
指尖的热度才离开一瞬,他就不太适应地蜷了蜷手指,心头划过一丝遗憾。
太宰治撅着嘴小声嘀咕:“谁管你出不出门。”
都怪神乐绮罗打断了他的思路,刚才慑住他全副心神的某个隐秘念头,回过神反倒忘得一干二净。
神乐绮罗从门口捡回菜,五只螃蟹跑了四只,光一只螃蟹也挑不出多少蟹肉,最后还是拆了蟹肉罐头加进意面里。
不算难吃,不过神乐绮罗总觉得罐头制品尝起来有股工业味。
不等他叫太宰治,太宰治便闻着香味在餐桌旁支着脑袋,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坐下了。
吃完面,太宰治顺手收了盘子——
不对,他什么时候收过盘子?!太宰治惊疑不定地低头,注视着绕过主人擅自刻进奇怪记忆的手臂肌肉。
别说收盘子了,他压根没干过半点家务。
是家政不够好用吗?
反观神乐绮罗,一脸习以为常地把太宰治按回座位。
每次治真干点惹他生气的坏事,事后光在半点没用的地方献殷勤,再来点拙笨的苦肉计、或者黏黏糊糊地撒娇卖痴。
偏偏神乐绮罗还真吃这套,太宰治讨俏讨得得心应手。
眼下也是,太宰治刚伸手,神乐绮罗就知道他放着洗碗机不用,非要自个儿上手洗了。
“治回房休息吧。”神乐绮罗接过他手里的碗,随口嘱咐道。
一时间忘了自己和太宰治的关系,连同太宰治的房间一道被【书】擦掉了。
于是神乐绮罗的话到了太宰治耳朵里变了个意思,成了主动邀请他回屋子里歇歇。
虽然太宰治知道神乐绮罗的本意并非如此,但不妨碍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发出一声长长的、意味深长的“哦——”
先前还抗拒得不行,一转眼就主动让他进屋。
啧,男人。
太宰治得意地轻哼一声,让他去他就去?他偏不。
神乐绮罗背对着餐桌,没注意到他窸窸窣窣的小动作是准备离开。
太宰治往厨房的方向瞅了一眼,故意大声嚷嚷:“你凭什么叫我留下来?我今晚要去喝酒!”
神乐绮罗动作一顿,也是,因为治越来越接近他印象里的性格,他又忘了【书】的影响还没结束。
非要喝酒的话,是和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约好了吧?
神乐绮罗转身,身上套着太宰治看来颇为滑稽的猫咪围裙,在厨房明媚的白炽灯光里,他弯了弯眼睛。
“路上小心。”
太宰治睁圆了眼。
什么,不肯挽留他就算了,竟然连喝酒都不管?小气鬼!
看着太宰治气咻咻地转身离开,被血污浸透的黑外衣蹭过墙沿划下一道道暗红的痕迹,神乐绮罗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掺杂了自己的私心——
他轻声开口,像是说与自己听:“我会等治回来。”
正在开门的太宰治一僵,刹那的眼神仿似洒了碎星,又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恢复了动作。
他装作没听见似的离开屋子。
甚至假装生气地“砰”一下关了门。
然而一离开神乐绮罗的视线,太宰治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他拨通电话,尾音轻快:“织田作~今晚喝酒吗?”
【目标阳光值+1,100/100。】
【恭喜宿主,任务一完成,请于24小时内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