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魏应城预料到在各项竞赛都名列前茅的魏郁会保送名校。

但他没想到,魏郁在众多选择里来到离他最近的B大……

魏郁出现的一分钟前,魏应城还沉浸在逃出魏家的喜悦中。

他错了。

他曾经那么单纯的认为,大学考得越远,就越能远离地狱一样的魏家。

但魏郁像是一个附着在他身上的幽灵,无孔不入地入侵他的生活。

哪怕魏应城来到距离S市一千多公里外的A市,魏郁也紧随其后。

在魏应城因为离开而喜极而泣的时刻,猛地出现在他身后。

笑着告诉他:

想要逃走是妄想。

寝室报道的一个小时后,魏应城因为焦虑引发的哮喘送进校医室。

医大的校医室十分专业,他们给魏应城的诊断加上魏郁提前准备好的病例轻易就说服了魏应城的辅导员。

魏郁笑着蹲在病床边,把退宿成功的单子交给魏应城。

“哥,你学校住宿条件太差了,我不忍心看你睡那么小那么硬的床……我在我们学校之间租了一个复式,你和我一起住,我选了一张很大很软的床。”

这么关心的语气和表情,校医室里所有人都因为这段兄弟情感动。

只有魏应城面色惨白的拒绝。

魏郁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可是手续都已经办完了,你要去哪里住呢?睡公园吗?”

“你是大一新生吧?我和你说能搬出去就搬出去,咱们学校这宿舍老破小,打热水都是集中打。你男朋友给你房子都弄好了,你不去我都想去了。”旁边同样输液的男生劝道。

魏郁笑着说:“没事,我哥就是有点倔,我劝劝他就行了。”

他牵起魏应城冰冷的手,恳切地道歉。

“好了哥,我知道我突然来让你不高兴了,但是我也是太想你了,原谅我吧。”

魏应城感受到别人的目光,他们在无声谴责他的无情和小题大做。

他们不理解魏应城为什么要为难这个的男生。

他明明已经做到万全的准备,也对自己那点称不上错误的事情道歉了,但病床上的男生就是不同意。

他们不是魏应城,他们当然不理解。

他们不知道魏应城每次看上去冷漠决绝的拒绝背后都是无尽的惶恐和绝望。

因为魏应城知道这是无力的挣扎,既然魏郁想要,那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果然他接到了古珠云的电话。

古珠云细软地声音通过电波变得尖利。

“魏应城,你别以为你考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小郁好心待你,你却总是以怨报德……如果你再这样为难小郁,我会考虑要不要亲自找你们学校谈谈关于学生人品的问题。”

古珠云语气缓慢地宣告了魏应城逃离计划的彻底失败。

他做的所有努力都被轻易拆解。

他没有试错的底气,而魏家却拥有无数种毁掉他的方式。

魏家对付他就像踩死路边的蜗牛那样简单。

他那些自以为坚固的壳,到头来连一根脚趾也抵不过。

魏应城认了,他不想再挣扎了。

没用的,都是徒劳。

*

在古珠云所谓多关心的名号下,魏应城取代了保姆的位置。

但他不会做饭,也做家务也十分笨拙。

好在魏应城已经不想再争了。

所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魏应城麻木地完成古珠云和魏郁对他下达的一切命令。

魏郁想吃什么他就去学,学得手指上都是刀切的伤口,学得胳膊上都是油烫出来的疤。

这么粗糙的手,连上课拿手术刀的时候,老师都要多看两眼。

过去那个像王子一样用白皙手指在琴键上演奏的少年仿佛只是在梦境中偶见的人,如今在魏应城的记忆里越发遥远,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魏郁看着他的眼神里除了藏在最深处的恨意,慢慢多出了别的情感。

魏应城姑且把它称为对于玩物的不甘心。

魏郁既不希望魏应城彻底离开,也不满意魏应城这样麻木。

他更多是把魏应城当成玩具。

在笑的时候必须笑,在哭的时候必须哭。

但魏应城总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让魏郁很不开心,所以变本加厉的逼魏应城作出别的反应。

直到魏应城哮喘发作,魏郁才拍着魏应城的后背让他不要害怕。

魏郁总是这样,逼着魏应城到死胡同里,然后再像个慷慨温柔的圣父在魏应城耳边说“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

酷暑的余温迎着季风降下瓢泼大雨。

残夏的雨像是要摧毁天地一般,滂沱拍打着地面。

魏应城湿漉漉地站在家门外,手里拎着用塑料袋包着的黑森林蛋糕。

一个小时前,魏郁看着窗外的雨说想吃,魏应城就不得不出去。

但这么大的雨,魏应城猜这蛋糕要么湿了要么变形了……

无所谓了,魏郁生气也好,他已经照做了不是吗。

魏应城打开门。

他怔怔地看着端坐在客厅的男人。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落在地面。

魏仲恺抬眼,眼神淡漠中带着些许不屑。

魏仲恺没问他为什么湿漉漉的回来,他没有那些假惺惺的戏码,而是开门见山地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五十万。”

魏应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这瞬间他特别想笑,不知魏仲恺是出了什么错特地跑到A市来玩狗血电视剧的戏码。

魏仲恺将这张单薄反光的卡推向魏应城。

“先给你五十万,事成再给五十万,你可以成为魏家人,我也可以送你出国,但是你必须为魏家做事。”

魏应城浑身湿漉漉,像个滑稽地落汤鸡。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何况是帮魏家……

但魏仲恺找他来做的事情的确是非他不可。

“黎家新项目的国内代理权必须是魏家的。”

“……什么?”

魏应城淋僵的手指发颤。

黎家?

什么意思?

魏仲恺背对着黑压压的落地窗犹如罗刹,只有双目的冷光若隐若现。

“你和黎若柏一直都有联系吧?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最近又要回国了。如果身为魏家人的你和黎家孩子发生了什么,那两家之间的利益也是共同的了。”

魏仲恺冷静分析着其中的利弊逻辑,就像他过去在商场里作出决策那样果决。

可他这次作出的决策是用继子做棋子。

“把他约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魏应城上下牙打颤,被雨泡过的衣服裹着身上,让难以控制地全身发抖。

“不…我不能这样做。”

“我知道你还是孩子,还相信一切所谓公知良俗,但光鲜表面之下都是灰黑的。你主动做了换来的不仅是魏家的生意,你也获得和黎若柏结婚的机会,尽管在你看来可能这不光彩……但这就是你最后和黎家接触的机会了。”

说完他缓慢起身,在魏应城手里塞了一张房卡。

“不要让我失望。”

魏仲恺深深地看了魏应城一眼,离开了。

魏应城定在原地,手里拿着薄薄的房卡,整个人的世界在慢慢崩塌。

盛夏的傍晚,他居然感觉冷得无法自制。

他迈着沉重地步伐上楼,想要给自己换一身干燥地衣服。

但楼梯尽头,魏郁坐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

“恭喜啊,卖出个好价钱。”

他淹没在黑暗中,声音嘲讽暗哑。

魏应城:“让我回去……”

魏应城的脑子乱作一团,他想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而不是和魏郁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魏郁坐在这里,截断他回房间的路,也挡住了二楼的光。

魏应城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徒留躯壳站在楼梯上,双目暗淡地看着魏郁,但又好像谁也没看。

魏郁起身拉住他的手,语气轻柔地说:“别走啊,和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自己卖出去?是把他灌醉还是用点药?”

“没有……我不会这样做……”

“这可是你朝思暮想的黎若柏啊,你做梦都想和他在一起吧?哥,你不用和我假装什么,我不会嘲笑你。”

魏郁几乎是用钳的力度紧紧牵着魏应城,他笑着说:“毕竟你做了,你和他之间就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如果你不做,那你连被嫖的资格都没有……好可怜啊我的哥哥,看到自己和过去的青梅竹马变成这样一定很伤心吧?”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魏应城闭上眼,痛苦地打断他。

但他表现得越挣扎,魏郁越兴奋。

“可是你欠我的还没还完,你怎么能去找黎若柏呢?”

魏郁靠近魏应城,用鼻尖去感受魏应城脖颈跳动的脉搏。

明明魏应城一身雨水,但闻起来格外好闻。

“先还我,再卖给他,如何?”

魏郁伸手抱住他,细嗅魏应城身上的气味。

但魏应城仿佛触电般地把魏郁推开。

“不,不行!你可以用所有方式来折磨我,唯独不能用这种。”

魏郁踉跄着摔在楼梯上。

这是一个无灯的拐角,魏郁愤怒克制的喘.息和雨声混杂在一起。

“别说的这么好听,哥,你出生开始就是小偷,你血脉里流的就是这样的血……当个用身体换钱的人也是正常。”

他拉拽着把魏应城带到二楼。

处在焦虑和崩溃边缘的魏应城不是魏郁的对手,被他推进卫生间里。

魏郁把他按在镜子前,撕开身上被淋湿的衣服。

魏应城消瘦苍白的上身在明亮白光下无处遁形。

魏郁手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他锁骨凹陷,肩背单薄,仿佛用力一折就会崩断。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谁会想抱一个全身是骨头的人,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魏应城屈辱又羞愧地闭上眼,像个被剃毛的羔羊瑟瑟发抖。

魏郁勾着嘴角,眼里尽是报复带来的舒爽。

他贴在魏应城耳边,轻声说:“你认为他还会爱这样的你吗?你认为你值得被他爱吗?”

魏应城痛苦地蜷缩身体。

呼吸困难的感觉再度袭来,让他除了控制自己多呼吸节奏之外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他恨这样的自己,比魏郁还恨。

魏郁的手抚上他的腰,然后双臂抱他入怀。

“没事的哥哥,不要害怕,放慢呼吸……我都知道的,你是为了还债所以变成这样,所以就算别人都觉得你恶心,我也不会,只有我不会。”

他吻魏应城的肩膀和锁骨,说:

“哥,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这么多巧合是上天注定吗?他让我们被调换,然后让你欠我,为的就是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还债,永远离不开我……”

魏郁说得真切,几乎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痴迷地吻上魏应城的唇,如同亲吻至宝。

魏郁看着他,目光温柔。

两人的嘴唇重叠之际,魏应城仿佛透过魏郁的眉眼看到母亲……

他猛地缓过神。

不可以……他和魏郁不可以这样……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扎出魏郁监牢般的怀抱。

“魏郁,无论怎样我都是你哥哥!”

魏应城退出卫生间,但魏郁已经封住他回房间的路。

“别装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找黎若柏…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魏郁步步逼近。

魏应城不停向后。

“哥,说好了永远不离开我的……怎么又要逃走呢?”

魏郁微笑的面容比厉鬼还要恐怖。

魏应城捂着胸口向后退……

忽然,脚下踩空,整个人失重。

天旋地转之间,魏应城仿佛被摔得七零八落。

他倒在楼梯之下,头颅下的地板缓慢流出一片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