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魏郁打横把魏应城带上楼,黎若柏去停车。
魏郁脸上还带着伤,医生和护士看他都这么严重,误以为他抱着的魏应城会更严重。
一番询问和检查后才发现,魏应城只是胃痉挛,一时都有些无奈。
胃痉挛的确是病。
但在这么紧张的急诊里,胃痉挛和那些头破血流的病人没有可比性。
魏郁满不在意地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和医生说:“你说不严重就没事了?我哥需要住院养病,单人间包月,在哪给钱?”
医生皱眉,直言道:“先生,我们这是公立医院,不是酒店,病床要留给有需要的病人。”
魏郁还想说话,被正在输液的魏应城打断。
魏应城:“我没事,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浪费医疗资源。”
魏郁解释说:“我怕你还难受。”
魏应城的状态在输液之后稍好了些,胃里刀绞似的痛也慢慢停歇了下来。
但说话的声音还有些轻飘无力,脸上的血色也没有恢复。
如果他的身体有语气三分之一的硬,魏郁就不会执意让他住院。
魏应城懒得看他,说:“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魏郁讷讷地解释说:“…我担心你啊。”
“不用你关心,你离我远点就最好了。”
魏郁抿住双唇,垂在腿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最终还是努力心平气和地坐到魏应城身边。
他压制着心里四处碰撞的郁闷情绪,说:
“哥你生我气没事,但你不要因为讨厌我让你自己难受。你不想我留下,我走就是,但你在医院好好治病好不好?”
魏应城又气又想笑。
“魏郁,到处寸步不离偷偷跟着我的人是你,现在让我放心的人也是你,你嘴上说的和做的永远不一样。”
他已经见识太多次魏郁的心口不一了。
但是说完之后,魏应城又感觉自己说多了
他何必和魏郁费这么多口舌,魏郁要是能听得懂愿意改变,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魏应城轻轻叹了口气,和魏郁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是希望我再相信你一次吗?”
魏郁暗淡的眼眸亮起光芒。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牢牢盯着魏应城。
“是,我想,我做梦都想。”
魏应城刚刚张嘴,但消停不到一刻钟的胃又开始抽痛。
他倒吸一口凉气,拧着眉头捂住肚子,清秀的脸都因为猛地一痛而微微扭曲。
魏郁紧张叫他“哥”,然后立刻站起来叫医生赶紧过来。
医生被魏郁折腾得无奈,但看他又这么关心病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病人已经用药,胃病这种慢性病我们也没有办法立刻止痛,只能是慢慢减轻,日后好好养着才是关键。”
魏应城咬着牙忍痛对医生摆摆手,“我没事,忍一忍就好,您去忙吧。”
正值夜班,急症室忙的不得了。
但医生看魏应城这样,也动了恻隐之心,叮嘱魏应城要是实在受不了再叫他过来。
魏应城白着脸道谢。
胃里的刺痛像是有针在扎,他低着头佝偻着背才能稍稍缓解一点痛楚。
“哥,你还好吗?”
魏郁急得额头冒汗。
他顾不得走廊来来往往的人,也顾不得医院的地上脏不脏,双膝着地仰头看魏应城的脸。
看到魏应城因为疼痛而张大嘴呼吸的模样,魏郁的心也猛地一收缩。
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哮喘他还有方法。
可是胃病就像医生说的那样,没有特效药,突然发病了就算吃药也要忍一段时间才行。
魏郁不知道胃痛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肚子饿到极端时能疼到什么地步。
能倒在地上实现模糊还动弹不得。
能浑身是汗还依旧冷到牙齿打颤。
他憎恨自己那个该死的父亲成日泡在酒精里,连自己的儿子饿到在地上打滚吐胆汁都置之不理。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会吃这种苦头。
那些坐在轿车里的孩子锦衣玉食,享用着用之不竭的食物,怎么会知道饿肚子会有多疼……
他嫉妒又羡慕,他仇恨又向往。
直到回到魏家,他发现魏应城这个别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却在他还没出现之前就已经落了胃痛的病根子。
魏郁倒是没有问题,即便现在成夜高度酒精加冰块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魏应城的胃病拖到一直到现在非但没好,反而有愈发严重的倾向。
魏郁在去医大旁听的时候学到有些胃痛是心理问题的躯体化变现,而魏应城的胃病是由于什么……
他不知道。
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功不可没。
魏应城额上冒出冷汗,魏郁抑制住左手的颤抖帮他擦去。
魏郁轻声说:“你刚刚想说什么?我会答应你的。”
魏应城深呼吸,让自己靠在椅背和墙上。
这样即便不太舒服,但能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魏郁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出一个可以挽回的代价。
魏郁猜一定会很难做到。
他在心理安慰自己:就算哥很善良,但他这么生气,也不会让我很容易做到的。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啊,只要有希望就可以。
魏郁蹲在魏应城身边,仰头看着他泛白的嘴唇。
魏郁说还是先去要一杯热水来。
“别去。”
魏应城拉住他的手。
虽然魏应城是制止他去麻烦别人,魏郁的心还是可耻地悸动了一下。
魏郁蹲回去,“哥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他凝视着魏应城的脸,发现魏应城的长相比过去要成熟许多,也……好看了许多。
魏郁喉结动了动,问:“哥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吗?”
魏郁点头。
魏应城的眼眸中的波光微动,魏郁看不出他的情绪,却能感觉到魏应城在思考和挣扎。
良久,魏应城轻声说:“如果你能永远从我眼前消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相信你。”
这句话说出去足足半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
魏郁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的脸。
完美英俊的面容,出众的气质,还有在上流社会锻炼出来的气派,哪怕跪在地上也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魏应城淡淡地看着他。
“做不到?”
魏郁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但很快用笑容填补而上。
魏郁牵动嘴角,“哥,这个恐怕不行。”
魏应城冷淡地挪开眼,仿佛在说“看吧,果然又在骗人。”
魏郁拉住他的手,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哥,能不能换一个?这个不行。”
魏应城推开他,不做回答。
魏郁不放,更用力攥住他的手。
魏郁:“哥,我真的做不到,你走了两年我已经快疯了,你让我永远不见你——你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魏应城会给他一点机会,所以心跳地像失控了一样快。
但是魏应城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魏郁低声说:“我帮你报仇好不好?姓郑的和姓朱的都完了,刘欣玲我也帮你一起收拾了行不行?还有古珠云他们,我也可以帮你一起。”
提到古珠云和魏仲恺,魏郁的目光一亮。
“他们之前对哥那么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过得不舒服。”
魏应城皱眉,用失望混杂凉薄的眼神看他。
“魏郁,他们是你爸妈,你也能下手吗?”
魏郁当然能下手。
“他们是什么爸妈?他们配吗。他们的一言一行有哪一点是为人父母能做的?”
魏应城不想多嘴,闭上眼靠在墙上。
黎若柏停好车匆匆赶来,看到魏应城这幅表情,二话不说把魏郁强行拽起来对峙。
黎若柏喘着粗气,质问魏郁:“你哥没事看到你都要出事,你能不能离我们的生活远一点?!”
魏郁憋了一肚子的气,被黎若柏撞个正着。
他不甘示弱地拽紧黎若柏的衣领,回嘴道:“今天这是我的错吗?黎若柏你别他妈把你自己的失败归咎在我身上。”
魏郁心的火焰越烧越旺盛,他看着黎若柏的眼睛怒吼道:
“你既不知道怎么照顾哮喘病人,也没好好照顾我哥的胃病,你他妈口口声声说爱他、说会保护他到底表现在哪里?表现在嘴上吗?!”
魏郁的手指戳着黎若柏的胸口,滋滋扎心。
“你可以说我哥讨厌我、不想见我,这些我都认下了,难道他妈的所有事都是因为我而起?你自己说了几分实际做了几分你心理清楚。我不是你所有失败和无能的挡箭牌,你他妈早点认清自己配不上我哥的事实吧。”
黎若柏举起拳头狠狠对准魏郁的脸。
他怒目圆睁,过去端庄自持的绅士气派全无,整个人像头暴怒的狮子。
黎若柏:“你说他的哮喘和胃病怎么来的?魏郁你是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
赶来的护士和保安把都处在愤怒最高点的两人拉开。
魏郁却已经气红了眼,高声说:
“黎若柏你他妈要是不行就自己收拾东西挪位,我看臧北天比你好太多了,你没解决的事他出面就摆平一半,剩下一多半还是我解决的,你什么都做不到还要说空话,你从来不感觉羞耻吗?”
他看黎若柏从来就没不顺眼,每句话都挑最痛得地方说。
果然黎若柏暴跳如雷,本来被护士劝下,这时候直接挣脱了冲过来给魏郁一拳。
“你说什么?!你他妈就是一条到处乱咬的疯狗!”
这是黎若柏人生第一次说脏话,就奉献给了他的至敌魏郁。
魏郁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还是忍不住笑。
黎若柏打得越狠,越代表黎若柏被他戳到痛点了。
他当初嫉妒臧北天嫉妒地要死。
黎若柏呢……魏郁就猜到黎若柏比他还嫉妒臧北天。
魏郁的笑容扩大,看着黎若柏的目光带着得意和挑衅。
“我是疯狗又怎么了,你还是串儿呢,论血统我比你纯。”
无论是手上还是嘴上,两人都不甘示弱,偏偏又都人高马大,护士和保安都拉架拉得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弟弟会和哥哥的未婚夫突然打起来。
魏应城再也没办法袖手旁观,冷声说自己快烦死了。
“哥……”魏郁的声音还有些委屈。
“你闭嘴。”魏应城回他。
刚刚攻击性拉满的野狗只能立刻噤声,老实地站回去。
魏郁站到魏应城手边的墙角,瞪了一眼黎若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