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歌洗完澡后去书房里坐着发了会呆。
她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想那份愈发清晰的心意,还有薛应月那令人心梗的信任。
她想得心口发闷。
长这么大,谈了这么多恋爱,就这次举步维艰。
依她的性格,其实在喜欢一个人时也会很勇敢,只要确认动心就敢大方告白。
成与不成,决定权交给对方和缘分。
当年喜欢向瑜蓁时,她也是如此。
因为向瑜蓁很好,很耀眼,像天上的太阳难以忽视,所以她怦然心动,成了追求者之一。
很勇敢的追求者。
她确认自己心意的当天晚上就告白了。
然后当天晚上就被拒绝,尝了一把弯恋直的苦楚。
但她万万没想到,初恋向瑜蓁并非自己情路唯一的坎坷,如今还多了一个初恋带来的情敌。
她许歌英明一世,居然喜欢上自己的情敌了!
她情敌还说相信她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
这真的是……
想到这,许歌沉重地闭上双眼,真怕自己被薛应月提前气走。
她胸口堵得慌,急切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
和薛应月共同的好友肯定是不行的。
她前脚说了,怕是后脚薛应月就知道了,并且连夜搬家。
让她看看找谁聊天好呢……
她打开微信列表,一下就锁定了倾诉对象。
她的好上司,她的好朋友,那位给她出主意让她和薛应月领证领养豆豆的小天才——徐静舒。
恰好徐静舒有空,她们通了个电话。
许歌戴上蓝牙耳机,躺进大摇椅里,声音有气无力的:“喂?”
像个尝尽爱情心酸的失落人。
徐静舒一下就听出她的郁闷,问:“出什么事了?
“公司有事,还是你有事?”
“我。”
许歌看了一眼书房门口,很安静,没有人。
薛应月这会正在洗澡,不会听见。
她安心地翻了个身,侧躺着,坦然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徐静舒说了。
然后得到了电话另一头的沉默。
一时之间,徐静舒无言以对。
她当初开玩笑的一句话成了真也就罢了,谁知道一转头朋友把自己的心都给搭进去了。
这就是爱情吗?
突如其来,不讲道理?
没谈过恋爱的她不太懂。
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她就更不懂了,但至少她还能听出朋友因为这事很郁闷。
“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徐静舒问。
许歌“嗯”了一声。
徐静舒冷静的声音随之传来:“觉得郁闷的话,那就放弃吧。”
她不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但如果太痛苦了,那便舍弃吧。
人活着不是为了勉强自己。
许歌没有立即接话。
她在思考这句话。
郁闷吗?
那肯定是有点。
谁喜欢上天天跟自己斗嘴的情敌都会郁闷,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人。
但是要说放弃的话……
“可我不太想放弃啊……”许歌颇有些不甘心地说着。
那是薛应月没错,可薛应月也没什么不好啊。
漂亮温柔,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而且与她观念契合。
薛应月……也没什么不好。
听见这话,电话那头的人轻轻抬眉。
答案显而易见。
不需要劝,不需要引导,心自然会告诉她的朋友该后退还是往前走。
但这很难得。
她难得看见情场高手许歌因为感情的事而惆怅。
她想,许歌这次喜欢的人一定对许歌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随后她就听见许歌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显然不是对着她说的。
薛应月洗完澡了,这会正穿着长袖睡衣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许歌。
“有一件事想跟你道个谢。”
许歌问:“什么?”
薛应月声音轻轻的,很温柔:“今天的咖啡……谢谢你。”
她这几天忙糊涂了,都忘了经期的事情。
但没想到有人在帮她记得。
至于许歌今晚的那些假设,她并不放在心上。
那听起来就知道是玩笑话。
许歌这人平时没少和她开玩笑,如果她每一个都当真那就太蠢了,怕是能让许歌这个情敌做梦都笑醒。
但在咖啡这件事上,不论许歌是出于什么心思关心她,她都很感激她有这份心意。
她又一次感受到许歌的温柔体贴了。
许歌闻言一愣,心底忽然一喜。
她的心意被薛应月看见了。
她下意识坐起身,结果因为动作太快,给了摇椅一个推力,她动摇椅也跟着动,好半天都起不来,场面一度很滑稽。
几秒后,她终于稳住摇椅,坐正身子重拾尊严。
“咳,不客气,举手之劳。”
她抬头挺胸,满面正经,一副很可靠的模样。
薛应月见状忽然忍不住笑了。
眼眸间笑意盈盈,整个人自在又放松。
打完招呼道完谢,她没再打搅许歌的私人时间,就这么笑着回房去了。
许歌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脑子里还停留着她笑起来的模样。
她不自觉跟着弯了弯唇,重新躺回摇椅里。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听见这句话的徐静舒:“……”
她可以想象到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了。
“你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吧。”
就冲这个沦陷的语气,路边的狗听了都知道她这下真的放弃不了了。
最后许歌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管他那么多呢,先顺其自然地相处着。
反正薛应月就住在她家里,哪也不去。
和别人相比,她已经是近水楼台了!
……
许歌这段时间对薛应月颇为照顾。
不止是因为喜欢,还因为薛应月经期将至。
她怕她休息不好、吃不好导致第一天又疼得起不来。
因此,她这段时间下班后,会特意开车去给薛应月买美味营养又大补的各种汤品。
今天炖鸡,明天炖鸽,花样百出,根本不用担心吃腻。
豆豆做为她们的女儿自然有份。
她每次都会帮妈妈分担大鸡腿和汤,再添些米饭和菜就饱了。
薛应月这段时间正好没空做晚饭,既然许歌愿意把她们的晚饭解决了,她也乐得自在。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许歌总是买这些补身体的东西,还总是让她好好吃完。
难不成真的是为了她?
她不想自恋又实在好奇,于是吃了两三天后,她终于忍不住在饭桌上问了:“为什么你这几天一直买这些补身体的?”
只见许歌一脸坦然道:“为了你啊。”
这一记直球打得薛应月发愣。
许歌继续镇定道:“你经期要到了,多吃点,说不定到那天就不痛了。”
豆豆也听懂了,捧着盛汤的带吸管的杯子,一本正经地说:“妈妈吃吃,不要痛痛呀!”
说完还要把自己碗里的大鸡腿给妈妈。
大鸡腿最好吃了,她都要给妈妈吃,只要妈妈不会痛痛,不会变成星星。
薛应月见她举起鸡腿往自己这头送,缓慢回过神来,眼底一片温柔,笑意也似裹了蜜糖般甜。
她轻轻推回孩子的手,示意她看自己的碗。
“妈妈已经有了哦。
“我们豆豆也要多吃点,要健健康康的,不会痛痛。”
豆豆拿着鸡腿看着她:“妈妈照顾好自己。”
薛应月正要应好,却见许歌先她一步伸手摸了摸豆豆的小脑袋。
许歌温声道:“宝贝不用担心,还有妈妈在,妈妈会照顾好妈妈的。
“我们宝贝现在先好好吃饭,吃完饭妈妈带你下楼散散步,和别的小朋友玩。”
豆豆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和小朋友玩!”
她把鸡腿放回碗里,拿起筷子认真吃饭:“宝贝快快吃饭……”
她现在用筷子已经很熟练了。
许歌含笑转移视线,发现薛应月正看着自己。
她也这么看了回去。
双方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以薛应月略带困惑地抬眉结束。
她感觉许歌今天说话格外善良好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许歌很淡定地跟着挑眉:“怎么了?”
又淡定地补了四个字:“孩子她妈。”
“……”
薛应月疑虑顿消。
明白了,都是为了孩子。
虽然这四个字从许歌嘴里出来时有种微妙的暧昧感与亲近感,但看在是事实的份上,她暂且不反驳许歌。
薛应月垂眸看向面前温热香浓的汤。
“谢谢。”
不管怎么样,许歌这几天真的有好好照顾她……
许歌意会,但又不希望她总是如此客气。
至少不要和她客气。
“道什么谢,都是我该做的,”许歌舀起一勺汤,没有看薛应月的眼睛,“以后别和我客气了。”
“都是一家人”,这五个字在唇边滚过。
说不出来,怕被察觉,怕被拒绝。
薛应月凝望许歌镇定自若的模样,没说不好,也没说好,也镇定地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歌这份亲近。
有些突如其来,有些别扭,却又意外的自然。
而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豆豆。
为了豆豆也好。
只要能安稳平和地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文雅地喝着汤,目光悄然看向豆豆和许歌。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气氛和睦。
她垂下眼眸,心湖宁静,唇畔带着淡淡的笑意。
……毕竟她以后还要在这里住上很久。
深秋之际的黑夜来得早。
屋内已经点起了灯,饭桌上无人说话,偶有碗筷碰壁的清脆声响,岁月悠悠平静。
许歌的心不太平静。
她希望薛应月能多和她说话,她想多了解她。
偏偏薛应月又不是会主动搭话的人,也不知是不会说话还是不会找话题。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许歌主动出击,没话找话。
“薛应月,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干这一行?”
有点小心翼翼。
该死的,她以前谈恋爱哪次不是大大方方,有话说话,哪有这么小心,生怕对方察觉不对,翻脸就走。
喜欢情敌果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薛应月镇定自若地答:“因为吃饭是人生大事,好好吃饭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仅此而已?”许歌问。
她想了解更多的她,越多越好。
薛应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首看向正在啃鸡腿的乖女儿。
豆豆吃得很开心,认真又享受,显然很喜欢这一餐。
薛应月看着也不自觉弯起眼眸,眉目温柔。
“还因为爱可以看得见。”薛应月说。
“美食是世上最真诚的东西。
“如果我做得好,食客喜欢,我不需要问,在干净的碗碟里自有答案。
“就像豆豆现在一样。
“她喜欢所以吃的开心,我看着也会很开心。”
她抬眸望向许歌,语气认真且真挚。
“我喜欢看得见的爱。”
她不喜欢猜,不喜欢听什么大爱无声。
父母从她小时候就爱吵架,她能感受到的爱寥寥无几,可就这样身边还是会有大人说“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她只觉得可笑又困惑。
爱在哪里呢?
她为什么只能看到争吵而看不见父母的爱?
无法看见、无法感知的爱也配称之为爱吗?
至少对她来说,不配。
所以她喜欢能看见的爱,喜欢独属于她的偏爱。
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行动比什么都重要。
她目光坚定,许歌却还是窥见了一分脆弱。
这份明确的喜好似乎是建立在某些令她不快乐的事情上。
许歌到此不想深究。
她不想让薛应月翻出伤口给她看,因为不想让薛应月再疼一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空间,薛应月愿意为她打开这扇门时,她自然会看见站在门后的薛应月是什么模样。
现在她该做的,就是尊重。
除了尊重以外,她忽然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想做什么了。
她不仅不想放弃这份喜欢,还想给薛应月想要的爱。
看得见,但不敢轻易说出口的爱。
希望薛应月会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