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想连累池俞丢掉学生部长的位置?”宋廷拍桌问道。
“不想。”魏然摇头道,“如果真的发生这件事,池俞没了工作,我退学,我宁愿......”
“你要怎么做?”宋廷期待的看着他,“先向被你打伤的alpha们赔礼道歉?”
“苦一苦自己,当个AAA级逃犯。”魏然一本正经,对宋廷道,“老师,到时候你可不能出卖我。”
他想好,隐姓埋名去其他国家展开新的人生,走技术工人才路线,先从基本的修飞机开始,一步步到联邦宇航修飞船,偷一辆飞船或者偷材料自己修自己造,这样他不用成为航空员,也可以离开这个星球。
看到魏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宋廷抬手扶额头,侧头咬牙道:“你可真行,直接给我血压干上来了。”
“没事吧,宋老师。”魏然关心道,“要不要叫医疗所过来?人年纪大了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些?”宋廷给气笑了,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保温杯。
保温杯前不久被他自己扭紧了,一只手怎么都不好开。
‘咚。’宋廷把杯子放下,不喝了!
他视线瞥到一旁的金属资料柜,气得都不想看魏然了。
‘嘎吱。’魏然扭开杯盖,保温杯冒出热气水雾,他默默的将保温杯放到宋廷手边,抬眼看他。
宋廷手一动,余光扫了眼乖乖坐着的魏然,穿着黑色制服,衣服上还有打斗造成的灰印,袖口露出的手腕还有硌出来的手铐红印子。
抬头就这么看着他。能怎么办呢?这个学生又没有父母,没人能给他撑腰,好不容易考上伯克斯,却因为工作途中保护Oga,得罪了贵族势力,他的人生马上来到分叉路口,即将通向没有希望的地狱。
他做错了吗?还是自己错了,就不应该让魏然进抑制办。
宋廷心口一堵,拿起水杯转身吨吨的喝起来。
魏然看他仰头喝水,心里感概。老师怪可怜的,连瓶盖都拧不开,都渴成这样了。
喝了不少醒神的茶水,宋廷恢复冷静,转身又问道:“魏然,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抑制办?”
“因为打工要挣学费啊。”魏然没有停顿,诚实的回道。
“啊??”宋廷斯文的表情再次崩塌,“学费院社局没给你报销吗?”
“报了,但还有生活费要自己挣。”魏然挠头,“在帝都生活可不便宜呢。”
他对谁说做这份工作是为了梦想来着,哦,是对裴岘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考其他福利更全面又有高知名度的大学呢,它们综合条件是你更好的选择。你生活压力也不用这么大?”不知不觉,宋廷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话题,他不理解的问道。
魏然手指捋袖口的边,低头说道:“可它们又不是顶尖的大学,为了我的梦想,我只能考伯克斯啊。”
“......梦想?”宋廷情不自禁的笑了,无奈的笑,已经整个人都拜服。
孤儿,天才,格斗能力超越大部分Alpha,为了梦想,搁着叠buff呢。
“老师我,”宋廷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承诺,“就帮你这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老师!”魏然抬起头,听懂了宋廷的语气。
宋廷再吹了口杯中的水,喝了一口。
“你不逼我向伯爵的孙子道歉了?”魏然试探道。
宋廷合上盖子,恢复到往常的慢条斯理,运筹帷幄道:“道歉也没有,你要想继续在这儿读书,必须要向校方施压。”
“施压?”魏然抬起手,恍然大悟道,“宋老师,我懂了。”
“我们给伯爵寄威胁信,他要是敢不放过这件事,”魏然拿手往脖子上比了比,“宝贝孙子就没有了?”
“是不是这个意思?”魏然放下手,谦逊的询问道。
“你是不是想把我血压干到顶,你才放心。”宋廷这辈子还真没遇到几个降得住他的人。
现在,魏然就算少数人的那几个。
“我们是要靠舆论,”宋廷捏紧拳头,皱眉解释道,“靠民众的愤怒,来对抗贵族袭来的铁拳,懂不懂?”
魏然的基因里没有这些知识。因为在航行的飞船中生活,是要耐得住寂寞,没有在群众中获益的意识,就算后天接触,也是非常贫瘠的。
没有情商,但是魏然的智商还是达标的。
“宋老师,你的意思是,只要全校师生都知道我是对的,反对学校给出对我的处分,反对我被退学,我就能平安无事了?”魏然真切的问道。
他手摸下巴,思考了下这个可能。
假设......不太妙啊,校生中有六成的Alpha,两成的Oga,两成的Beta。这六成的Alpha是同情我,还是同情躺在病房里的Alpha呢?
“想啥呢?全校师生都支持你?”宋廷毫不客气刺破魏然的虚假幻想,“你是S级oga吗?能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是还差了一点。”魏然点头。
宋廷真拿这思想质朴的孩子没办法,这脑子里是一点都没有社会生存的概念,出去得吃多少亏,就少了个像他这样的家长教育。
“老师,那该怎么做呢?”魏然真心想知道。
既然他请教了,宋廷向后踱步,语气起伏,娓娓道来道:“民众的愤怒可以像保护伞帮你抵挡住外面的攻击,拖延一些时间,但是真正化解的矛盾,还是要多方的博弈牵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润物细声的就结束了。”
好像听懂,好像又没听懂。
“老师,我也没后台啊。”魏然嘀咕。太难了,还是去解决人吧。
“你没后台,但是你做得事有人管,那个部门只要认可你做的没错!”宋廷讲着讲激动了,眼里放光,“那它就是你的后,台。”
魏然挠头。
“宋主任,宋主任!”走廊传来黄毛的喊声,由远到近——
魏然和宋廷向门的方向看去。
“砰。”门被大力推开了,黄毛拿着手机,焦急的喊道:“宋主任,大事不好了!”
“怎么又大事不好了?”宋廷无语,连年轻的面容一晚之间都有了几分沧桑。
“教委会在学院论坛上发置顶通告了,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魏然的事了!”黄毛拿着手机急慌慌点开屏幕。
魏然站了起来,早已做好了被处分的心理准备。
“给我什么处分?”他平静问道。
宋廷眼中有些震惊,走过去拿过黄毛手中的手机。
“没,没说处分。”黄毛平复呼吸,摆手道,“大致说在四楼发生的抑制办争斗事件,工作人员Beta为保护数十位Oga和Alpha发生殴斗,致数十位Alpha受伤的事,在伯克斯学院前所未有,不能按照平时的校训处理。”
宋廷一目十行的看着教委会官方账号的置顶通告。
“教委会将调查考证所有当事校生,于今日四天后全校直播,教委会同抑制办,在场当事人共同商议处理结果,公平公正,全校共同推进未完善的校训,校风制度。”
宋廷念完最后一段,嘴角忍不住上翘,转头询问黄毛:“其他老师接到官方内部通知了吗?”
“不知道,我去问助理。”黄毛脚上安了风火轮一样,跑出办公室。
宋廷笑着转头,看向魏然问道:“这是个好消息啊,你知不知道哪里好?”
魏然垂眼看手机,评价道:“每一句都很好,这说明全校的人都要参加这件事了,众目睽睽,光明正大,贵族权柄的每一个动作,大家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听着听着,宋廷的笑容却减淡了。
“贵族的权柄,”他跟读了一句,琢磨出这通告的不对劲来了,“伯克斯学院大大小小,上上下下,隐形的,没隐形的贵族可能有一千人了吧。”
“这个通告不像是校董会商议出的结果,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抑制过度事件了,”宋廷又来回看了通告的内容,皱眉道,“是替你讨要公平,想和他们贵族掰拳头的信号啊。”
“这哪是校委会能发的东西?应该是我们抑制办发的呀。”
魏然好像也品味出一丝不对劲了。
对哦,如果他胜利了,这说明打贵族没有任何代价,其他贵族怎么受得了哦?
“主任。”助理站在门口报道,顺势看了眼旁边的魏然,见识见识马上校园风暴的核心人物。
“其他老师没有收到校委会的内部通知。”他一五一十的报告道,“也没有任何纸面通知。”
“乖乖。”宋廷是彻底服了,不仅服了魏然,也服了他的举荐人。
他扭头对魏然道:“池俞是真铁了心,拼上学生部长的位置也要护着你,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一个A级Oga能对你那么好?”
魏然眨了眨眼,指着手机道:“池俞他发的这个通告,没有经过上级的允许吗?”
宋廷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想到四个字,一意孤行。
“主任,”助理看了眼手机,插嘴进来,“这个通告在一分钟前被教委会自己删掉了,是不是糟糕了?”
“删掉了?有意思。”宋廷沉思,手抵住下巴,“没我想的那么傻嘛。”
“池俞自己删了通告。”魏然醍醐灌顶,夸奖道,“他好聪明啊!”
这样既让所有人知道他的事,又赋予了所有人参与的权力,却在众人期待中自己删除公告,好像背后有什么高于教委会的龌龊,让所有人抱着细究的心揭开这件事的面纱。
“民众的愤怒如山一般倾倒,滑落在你身上化作一把保护伞。”宋廷拍了拍魏然的肩膀,感叹道,“你千万不要浪费他的苦心。”
“对了,这几天千万不能去找他,”宋廷叮嘱魏然道,“让人发现你和他有联系,他失职事小,被污蔑事大,等你安全度过这次风波,再和他两个哥俩好。”
“好,”魏然点头,向门外走去,“那我现在先回图书馆了。”
“诶,你去哪儿,回来。”宋廷向他招手,“这几天就呆在抑制办,等着教委会来问你话。”
“我留在这儿吗?”魏然又走回来,“可是我学习的资料还在图书馆呢。”
助理都不得不佩服魏然淡定,主动站出来道:“学习资料在哪儿,我替你拿过来。”
“二楼管理员前台,那桌上的习题册。”魏然没有推辞向他说道,转身,又重新坐下了。
他疲倦的打了个呵欠,想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了。
今天确实太累了。
见状,宋廷招呼助理一同出了办公室,
“你安排一下,向校委会申请重新公开审理魏然的事情,时间定在四天之后。”宋廷低声向助理吩咐道,“然后在论坛,用我们官方号发个声明,今天抑制办的事会给所有师生满意的答复。”
“知道了,主任。”助理边听边点头,“我会安排好的。”
宋廷这才放心的离开这儿。
“我们主任就是好,虽然是Alpha,但在大事上从不抛弃我们beta。”听墙角的众抑制办队员感动道,“绝世好男人啊。”
“听说还没和Oga结婚?”一位抑制办队员悄悄看了眼一起的张珥,张老师。
“看我干什么?”张珥敏锐的看向学生,“我警告你们这些小年轻,不准传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
“绝对不传,不传。”黄毛站出来保证道,“我们看得出来,宋廷主任对张老师没兴趣。”
张珥闻言,美艳的脸上露出‘你想死’的信号。
众人立马散了,该工作的工作,该下班的下班,该上课的上课。
安静的办公室中。
魏然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好多不喜欢的噩梦,梦到开飞船炸了,飞船行驶途中没燃料了,休眠舱出故障了,储粮舱室炸了好大一个洞,吃的飞走了。
“魏然,魏然!”元浩和黄毛的声音围绕在耳边。
魏然醒了,睁开眼。
“吃早饭啦。”元浩将打包好的鸡蛋灌饼和饮料放到魏然面前。
魏然揉了揉眼,看向办公室窗户透进来的日光。
“这就第二天了?”怪不得做得噩梦那么漫长。
他拿起桌上的鸡蛋灌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很快就吃完了。
魏然看向元浩手中的另一份鸡蛋灌饼。
“这是我的早饭。”元浩拿起来扯开透明食物袋,露出蛋黄的饼皮还没吃。
魏然仰头看他。
元浩停住了,突然想起昨晚接魏然的场景。
“你不会昨晚还没吃晚饭吧?”元浩鼻子闻着食物的香气,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