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锦醒来,伸了个懒腰。窗外天光大亮。
大厅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钟。
苏漫锦抓紧洗漱吃早餐。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小脸白里透红,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上一世,忙忙碌碌,应付接连不断的难题,她很少睡过安稳觉,有一度甚至严重失眠。
重活一次,她想让自己轻松一些,活得随心所欲一些,不要像上一世那么累。
虽然,事业要搞。但,状态要好。心情,要美丽。
苏漫锦哼着歌去厨房,锅里有姑姑给她留的蒸地瓜,还用柴火保温着,香喷喷的。
解决完早餐,苏漫锦过来母亲的杂货铺,打算着手设计下开业的宣传单。
她得先把计划重点推出的货品、单价、开业活动价先整理出来,再去镇上的复印店借用下电脑,找些图片排版下再打印,做个属于他们“梅月食杂店”的宣传单页。
苏漫锦拿了一本自己的作业簿,就着背面的空白处,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时不时停顿下,问问曾梅月具体货品的价格和折扣价。
花了一个小时,一张简易版的“开业大酬宾”宣传单页就出来了。
曾梅月看着女儿干劲十足,也就随她去折腾了。
苏漫锦跟母亲打了个招呼,戴上围巾和帽子,从作业本上撕下自己画的那张宣传单页放在口袋里,就迅速出发去镇上的文印店。
从家里到景峰镇区,走路一趟得将近40分钟。不过一路都是大道,曾梅月倒也不担心。平时女儿上学都是自己走路过去的。虽然镇区远了一些,但也没啥危险。
苏漫锦边走边看着道路两侧,路口的食杂店、街角的摩托车修理店、康厝村的裁缝店和牙科诊所、景中小学门口的书店......都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早上九点多,大家早就开门营业了,各自忙着,都是一群为了生活认真打拼的人们。
苏漫锦走到张厝村的大斜坡下,感觉有些累了,年纪小,一下用力过猛走太快,有些喘了,看到路边的石头,赶紧过去坐下歇会儿。
轻拍了拍有些酸的小腿,看着前面百米长的大斜坡,想着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走,苏漫锦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呀,缺乏运动。
上一世,自己可是拿过初中和高中校运会100米、400米、800米和1600米冠军的。
苏漫锦晃了晃头,眸光不经意间撇到远处走来的身影,咦!
前面的斜坡上慢悠悠地走下来一个男孩。
他一手插着裤兜,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那根草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在脸颊边一晃一晃的。
男孩身高目测比自己高一些,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似是走路有些热了,外套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头发有点长,稍低头,遮住了他的眼睛。似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嘴角紧紧抿着,整个人透着一股丧丧的气息。
苏漫锦看着他慢慢走近,视线落到了他手背上的淤青。想起了上一世他给她讲过的事情,不禁胸口发闷。
苏旭昇今天心情很差。爸妈好不容易周末回家一趟,他跟哥哥终于不用再吃自己做的夹生米饭了。可是老爸昨天喝醉酒又动手了。
昨晚老妈看他喝得有点多,就把他的酒给收起来,结果老爸把一桌的菜和碗筷都扫到地上,还扯着老妈的头发打她。
自己冲上去护住老妈,求他不要再打了,却被推倒在地。
老妈拉着自己躲到房间后,发火的老爸在外面不停地拍打着房门,叫骂着,吵到半夜才消停。
苏旭昇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深呼了一口浊气。
他不明白老爸为什么要喝酒,喝酒后为什么要打人。
他只觉得一想到老妈跟他在外面干活时,也会被这样打,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还有早上起来,那些邻里邻居带着怜悯的、嘲笑的、看热闹的目光,以及看他到经过时刻意压低的八卦声,还有指指点点:“那个就是苏徙海的儿子”......
这一切都让他窒息,让他想要逃离。
“你好呀~苏旭昇~”女孩儿轻快悦耳的声音传来。
苏旭昇愣了下,疑惑地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路边的条石旁长了一些小野花,女孩儿似是坐在条石上休息,她手上拿着一朵粉色的小花轻晃着,正侧头望着自己。
她眼眸清澈,笑容灿烂,像一束光,撞进了他眼里。
苏旭昇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嘴边的狗尾巴草也忘记拿下了。
“扑哧~”苏漫锦看着男孩呆愣的模样,有些忍不俊禁。
很难想象小时候的他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上一世,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已经13岁了,刚上初二。
那时候的他,上课睡觉,下课玩闹,晚上在宿舍打通关——从学生宿舍第一间打到最后一间,看谁不爽就揍谁。
妥妥的一枚年级小霸王。却在认识她之后,青涩而认真地追她。
不逃课了,课上也不睡觉了,开始认真晚自习了。
为了写情书,先从语文开始学起,把写作文当做文笔的练习。
早自习之前打一场篮球,要回头往教学楼方向看无数次,因为她在教室外走廊的围墙边晨读。
课间,特意跑到她的班级找同学,就为了看一看她。
有一次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她被一群男生拦住了,他追上来帮她解决。她才知道,他竟然每天都远远跟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家,再翻墙回学校。
初三时,她14岁生日,他用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给她买了玩具熊和蛋糕当做生日礼物。时隔十五年后,他们结婚了,玩具熊被她转移到两人的婚房中。
再后来,紧张忙碌的初三,她寒假抽空帮他补习英语,约定了要一起努力去县城读高中。
可惜初中毕业后,他因为家庭的原因,还是辍学了。她独自考上了县一中。
高中三年,她忙着学习和追赶排名。而他被家里逼去学着当泥水工。他们断了联系。
她大一的时候,他突然联系她,说自己要去当兵了,一去两年,问她能不能来送送他。
她亲手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写了一张祝福卡片。
部队不方便通话和写信,那两年他们没怎么联系,他偶尔在她的QQ空间留个言,问候下。
后来听说他退伍了,朋友说他时不时会问候她的近况,但他并没有联系她。
直到她大学毕业的前一天,他打来电话,说他来厦门了,问她是否方便见个面。
后来在结婚后的某一天,她在他的皮夹中看到了那张小卡片。
“昇哥,这是我第一次织围巾,可能织得不是很好,但我希望它代替我,替你围住一生的平安和美好。”
卡片的边角都有些破损了,字迹也有些模糊,他竟还小心收着。
苏旭昇曾对她说,他最幸运的事情,就是13岁时能遇见她。
苏漫锦叹了口气,又喊了他一声。
“苏旭昇,你发什么呆?我跟你打招呼呢~”
女孩儿娇嗔地看着他,苏旭昇一下涨红了脸。他有些无措,但又有些小惊喜,因为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干净而柔和,带着真诚的关心。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轻轻问,声音有点紧张。
“我当然知道啊”,女孩笑着说:“我是苏家村的,我家就在你阿姨家隔壁的隔壁哦。”
苏旭昇的阿姨确实是嫁到了苏家村,距离苏漫锦家就间隔两个院子。两家是堂亲,按辈分,苏漫锦还得叫她一声婶婆。两人结婚后,她随苏旭昇改口称呼她阿姨。
“哦,那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去阿姨家没有见过你。”苏旭昇连续的提问把苏漫锦逗笑了。
“我叫苏漫锦哦,浪漫的漫,前程似锦的锦。你要记住了哦。”
“你之前没见过我,可能是因为不凑巧,那今天你见到了呀。”
“我打算去趟镇区,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苏旭昇跟着苏漫锦走回到了斜坡顶上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要陪着她去镇区了?自己不是要去阿姨家散心吗?
算了,陪就陪吧,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跑那么远去,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陪她去也就当做散心了。
主要是跟她相处很轻松。走在她身边,侧头看着女孩儿弯弯的嘴角,她真的像一束阳光,驱散了自己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