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陆怡晴伸了一个懒腰,拉开窗帘。
此时是早上八点,外面天光灿烂,今天想必是一个好日子。
陆怡晴洗漱完毕之后,带着女主人昨天给的水果盒下了楼。
她给她切了一盘水果,可惜都是哈密瓜猕猴桃之类的低甜度水果,陆怡晴全部拿去给发财树堆了肥。
然后她把这个水果餐盒洗干净,按照礼节归还。
是女主人给她开的门。
她看到陆怡晴站在门外的时候,眼里闪过些许惊讶:“……你怎么来了?”
陆怡晴把那个装水果的餐盒还给她:“昨天谢谢你的水果。”
女主人看了一眼那个餐盒,又抬起头看她,微笑起来:“没关系。”
这时候,陆怡晴才注意到女主人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家居服和围裙,她今天似乎精心打扮过了,脸上化着淡妆,身上还喷了香水。
“你今天是要出门吗?”
女主人笑着道:“周末了嘛,孩子爸爸带我们出去玩。”
她没说是去哪里玩,陆怡晴当然也不会多问,她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寒暄,就准备上楼。
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门内的是三楼的那个小女孩,她背着个大书包,似乎正准备出门。
初三的孩子学业都很繁忙,她大概是要去图书馆自习或者去哪个同学家写作业。
陆怡晴和她擦肩而过。
那一刻,她嗅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机油味。
虽然很淡,但陆怡晴还是闻到了。
为什么一个初中生的身上会有机油味?
初中就要开始学习机动车辆与非机动车辆的维护与系统修理了吗?
她轻轻地回过头,电梯门快要关上了。
小姑娘只留给她一个扎着辫子,背着书包的背影。
陆怡晴回到了六楼,坐在窗户边拿起了望远镜。
一楼的三口之家如女主人所言的那般,很快,陆怡晴就看到他们的车驶出了地下车库。
与此同时,窃听器里传来男主人的笑意:“我们今天要去野餐,老婆,宝宝,你们高不高兴?”
这时候的他听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要不是陆怡晴见过他暴怒着发火咆哮的时候,她也许就会真的相信了。
住在三楼的单亲妈妈是附近一家蛋糕店的糕点师。
那家蛋糕店离公寓不远,陆怡晴经常去那里买蛋糕,买到会员卡都成了钻石。
陆怡晴想了一下,反正这个周末她也没有事可做,不如就去那里买些点心,然后咸鱼式地躺平这两天好了。
哪里晓得她一进蛋糕店,那里的店长就迎了上来。
女店长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哎呀,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就是那天勇于救人的女孩子啊?我们附近都传开了,她也说了!”
陆怡晴看向柜台后面,单亲妈妈恰好给一块玛芬挤完奶油,正直起身来冲她微笑。
她冲她微笑的时候,陆怡晴也在观察着她。
她现在似乎处于一个心情很好的状态,眉眼间都藏不住的笑意。
这就令陆怡晴愈发好奇,男主人昨晚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
“我们今天出了新品,请务必要带一盒回去尝尝。”
女店长的态度很坚决。
“这盒就算我送你的,不要钱。”
陆怡晴微笑着心想,真是麻烦。
还好她当初办会员卡的时候没有加她们的联系方式,不然估计感激和赞美的电话能打爆她的手机吧?
同理,虽然女店长最后坚持不收她的钱,但陆怡晴还是摸了一张现金钞票扔进了柜台。
她从不接受这些毫无必要的人情,你给一次我还一次,有来有回地麻烦得要命。
身后,女店长感慨道:“这姑娘人真好啊。”
顿了顿,她下定决心:“那我给她的会员卡额外多充200吧,算我账上。”
回去的路上,陆怡晴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个眼熟的身影。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立刻扭头进了一家店,装作对门口的衣服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
陆怡晴发现是那个单亲妈妈的小女儿,她背着书包,正在向那家蛋糕店走去。
陆怡晴发现那家小女儿很自然地走进了那家蛋糕店,大概是有什么事所以去和妈妈打招呼了。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就重新背着书包走了出来,她向店里面挥了挥手,似乎在告别。
这似乎只是一个日常的小插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怡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没有选择离开。
为了不让导购员发现异常,她花钱买了两条连衣裙。
在服装店里坐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陆怡晴吃完了最后一盒曲奇饼干。
在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吃得有点太快了的时候,小姑娘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不过她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
大概是绕了很远的一条街道蔡走过来的。
紧接着,她走到了人行道停着的那排电动车前,找到了母亲的那一辆。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工具,对着电动车敲敲打打地捣鼓了好一阵后才离开。
果然。
陆怡晴弯起了唇角。
她站起身,将手里的点心包装袋全都塞进服装店的垃圾桶,等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街道里后,她才起身离开。
临行前,陆怡晴看了一眼那辆电动车,它安安静静地停在人行道上,外表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
点心吃完了。
陆怡晴懒得折返,于是又进了另外一家店买了两盒千层酥和龙须糖。
回家的路上,她又意外地发现一层住户的汽车竟然提前回来了。
陆怡晴看了一眼手机,甚至还不到午饭时间,这点时间来得及野餐吗?
她淡定地掏出耳麦,塞进耳朵里。
耳机里的孩子一直在哭,女主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哄她:“乖,宝宝,不哭了,不哭了。”
望远镜里,男主人正将车开向公寓对面的医院,两个人下车后抱着孩子匆匆地往急诊赶。
看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陆怡晴想,这一天过得可真够热闹的。
那个孩子受的伤应该不怎么严重,因为夫妇俩过了两小时就抱着孩子从医院里出来了。
女主人低声地哄着孩子:“宝宝,还痛不痛了啊?”
孩子不理她,仍在哭泣。
男主人不语,只是点起了一根烟。
女主人继续自言自语道:“那个主题公园是不能再去了,那个攀岩活动太危险了,连安全带都是坏的,不行,我们得想办法起诉他们!”
男主人不耐烦道:“行了,这意外怎么能预料?再说了,孩子的伤又不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胳膊脱臼吗?有这么痛吗?”
女主人气道:“我怎么吵了?明明是他们不负责任在先!要不是我反应快,宝宝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耳麦里的两个人吵得越来越激烈。
从大致的语境来看,他们今天应该是去了某个主题公园野餐,中途还跑去玩了公园里的攀岩,但因为安全带是坏的,所以导致了孩子的胳膊脱臼。
陆怡晴歪了歪头。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原本公司就不景气,接连好几天下班回家都在发火的男主人突然转了性,带着老婆孩子去野餐本来就很诡异了。
联想到昨晚他和那位单亲妈妈的你侬我侬,这让陆怡晴只想到一个俗语。
黄鼠狼给鸡拜年。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转而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软件。
自从她在先前的事件里把目光锁定了四层的作家之后,之后就有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关注男主人。
甚至一度忘了她还在他的车上安装了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在软件里的路线很简单。
家,公园,主题公园,之前和陆怡晴一起去过的海鲜餐厅和奶茶店。
还有——
一家保险公司。
陆怡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趣。
一切零零碎碎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和单亲妈妈的对话。
如果他预先给这个孩子买了高额保险,等孩子死了之后骗取一大笔赔偿,他的公司的确就有救了。
不过,这也只能救得了公司,可救不了他那段地下恋情。
不,等一等。
陆怡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除非——
他的本意是想把那个坏掉的安全带给女主人呢?
他假装自己是个有担当的好丈夫,让她不要把公司有问题的事情告诉女主人。
表面上看是为了不让妻子知道,实际上却是为了避免让她起疑。
只要今天的这桩谋杀案成功了,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会发展得顺理成章。
杀妻骗保,获取赔偿,挽救公司,另娶新欢。
这简直是一个缜密无缝的计划。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位男主人似乎漏掉了最为重要的部分。
那就是他似乎以为他的妻子是一只乖乖待宰的羊羔。
但其实,她不是。
陆怡晴看向针孔摄像头,今天仍然没有人来过她的家门口。
但是,她的发财树却开始死去。
陆怡晴打开门,检查了一下发财树发黑的叶子,然后看向了那些堆在它盆里的那些水果。
轻轻地弯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