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跟着罗五去上工,陈三则是回了自己房子开始补觉。
在半路上,罗五伸出手说:“这个给你。”
朱祁钰不明白是什么,问道:“什么啊?”
“陈三给我的五文钱,说是我的那份。其实招工不需要钱,你去报名,就能招上。现在矿上急缺人手,如果你能多带几个人去,矿上还能倒给你钱。”
朱祁钰笑了,这个罗五还是厚道人啊。
他说:“不用了,这钱就当是我请你喝酒了。”
五文钱在这里可以买一杯二两的酒,当然是兑了水的,不过也可以让一些人喝一晚上了。
罗五笑道:“行,回头下工了,我请你吃饭。”
“多谢。”
两人来到矿上,工头看了朱祁钰一眼,连问都没问,直接说:“你是要干正工,还是临工?”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正工是每月结工钱,矿上还包一顿午饭。临工是按筐算钱,你从矿下拉一筐煤上来,就给你一文钱,干得多拿得多,不包中午一顿饭。”
“正工一个月多少钱?”
“看你是不是熟练工了,是的话,一个月二两银子,不是的,只有一两。想当正工,需要先干一个月的活,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这就是所谓的实习期了,朱祁钰点头说:“我干临工吧。”
“行,你跟着罗五下矿井里去干活,这都不需要教,只要你有力气就可以干。”
罗五是正工,他带着朱祁钰下了矿井。
这时候里面有好些矿工了,正在那里干着活。
朱祁钰分到了一个筐,然后在排队,很快就轮到他了。
几个人把地上的煤装进他的筐里,然后让他背着筐出去。
罗五问道:“还行吗?”
“可以。”
这一筐煤差不多有五十斤,在朱祁钰看来,轻飘飘的。
他转身就走出去了,唯一有点不方便的,就是出去时有一段路是要弯着腰的,有些人为了省力,干脆在地上爬。
这种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要不了几天,就能累虚脱。
而对朱祁钰来说,还好,他的力气真的很大。
朱祁钰背着一筐煤出来之后,工头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点头说:“不错,是干这活的料。这个你拿着,下工之后一起结帐。”
朱祁钰拿到一根筹子,一根算是一筐,到时候就按筹子算。
把筐里的煤倒在附近的煤堆之上,然后朱祁钰又继续下矿运煤。
没一会,他又上来了,然后就看到工头在骂人。
“赵老头,你想死别来我这里好不好?你看看你,得了肺痨就别来上工了,都咳出血了。”
挨骂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他在拼了命的不想咳,可是却压不住。
没一会,他一口血咳了出来,把煤都染红了。
其他人都是厌恶的后退了一步,这肺痨可是会传染的,他们可不想染上。
只有朱祁钰皱起了眉,他认为这不是肺痨,而是尘肺病。
尘肺病是吸多了烟雾和带颗粒状的气体之后得的一种病,而煤矿
所以赵老头其实算是工伤,有良心的公司应该照顾他后半生。
可惜,杭氏煤业肯定是没有良心的,根本就不可能管这事。
赵老头不管怎么求,工头都让他滚蛋,他最后只能走了。
这时朱祁钰走到了工头面前,把尘肺病的事说了一遍。
工头脸色不善的说:“怎么,你要为他出头?”
“不是,我要为他出头,我也不会在他走后再说了。我是说这是可以预防的,用一些棉花做个口罩,可以防止吸入灰尘,可以防止尘肺病。”
“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这不是找麻烦,这是为你们着想。你想啊,一个劳力没有防护,最多干十年就会得病。而有了防护,可以干二十年,这样你不就无形中多了一倍的人手了嘛。”
工头沉默了,他其实是知道朱祁钰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在这里干了许久了,每隔一两年就会有好些人得病。
之前他以为是肺痨,现在看来,就是这什么尘肺病了。
他点头说:“好,我会安排口罩的,这次多谢你了。”
说完,他抓了一把筹子给了朱祁钰,算是感谢了。
朱祁钰笑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这一天,朱祁钰算上工头给的,一共赚了两百二十四文钱,哪怕不算送的筹子,他也背了一百八十多筐,这也算是创下了一个记录。
罗五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你还真是厉害啊。”
朱祁钰笑了一下说:“哪里,只是有点蛮力罢了。”
“你可不光有蛮力,你还有见识。口罩的事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过几年也要得病了。你是不是学过医啊?”
尘肺病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煤矿,大家都知道了朱剑这个人。
“没有,我以前也在一家煤矿呆过,是一个游方郎中说过的。”
罗五恍然,这样才对嘛。
要是一个大夫跑到他们这煤矿来当矿工,那才不对呢。
罗五拍着朱祁钰的肩说:“兄弟,走,今天我请你吃饭。”
“好啊,明天我请你。”
交情就是这样,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这么处出来的。
这时朱祁钰问道:“要不要把陈三叫过来?”
“他?现在他肯定就在酒馆里喝着,用不着请。”
朱祁钰一想也是,就没有再说。
他们先去了山下的澡堂子洗了一个澡,然后去了旁边的酒馆。
煤矿是在山上,山脚下住的全是矿工,这里也形成了一个小镇。
同时镇上有澡堂、饭馆等等,都是为矿工们服务的。
事实上这些人能存下钱来的很少,大多都是拿到工钱就吃喝给花光了。
就在他俩刚走出澡堂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朱祁钰扭头一看,就发现一群人抬着一具尸体过来了。
这尸体朱祁钰认识,正是得了尘肺病的赵老头。
他其实还有一段时间可活,只是没有经济来源,他也只能饿死。
所以他一被赶下来,就直接在镇边上的树旁上吊自杀了!
朱祁钰不由一阵沉默,矿工就是这么惨,年轻时卖力气活,年老了,得病了,没了经济来源,就只能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