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皇帝这人,自从登基以后,便明里暗里忌惮着他们陈家。
将傅九霆和陈太妃都留在京城内,不也有警告和牵制他们陈家的意思在么?
还有安家军的事。
陈家虽远在北边,平日里同安家军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他们也清楚,安家军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
安家军的事情,明面上虽是傅珩和叶丞相下的手。
他们却忍不住猜测,这背后,会不会有皇帝的默许?
又或者说,除了安家军以后,下一个便轮到他们?
就算他们并没有反心,可有了安家军作为前车之鉴,难保不会多想一些。
陈家可不像安家军那般,除了安若锦之外,便再无传承。
他们兄弟三人,膝下还有不少儿子,如今都已经进入了行伍,从小兵开始磨炼。
就算有人栽赃他们三个通敌卖国,也不会像安家军失去了安若锦后那般群龙无首。
万一皇帝还有别的招数呢?
他们当初,也是顾虑良多,这才不敢也不能帮助安家军。
“这几年,我虽一直在韬光养晦,可暗地里的势力,一直都有在发展。”
傅九霆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皇帝对自己的忌惮。
因而,不管皇帝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始终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只是,和皇帝想的不一样,他对那个位置,确实半点兴趣都没有。
“两位舅舅无需为我担心,倘若连母妃和心爱之人都护不住,那我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呢?”
“好,真不愧是我陈家的种!”
陈武哈哈大笑起来,大掌又开始用力地拍着傅九霆的肩膀。
“你之前说,”陈文连忙制止了他,“你这双腿,当真是有救了?”
早在得知消息后,陈太妃就用暗语将这件事情告知了陈家。
只是暗语能够表达的意思有限,他们始终不知道,傅九霆的腿到底能康复到什么程度。
傅九霆并不打算瞒着他们:“若无意外的话,可与正常人无异。”
“好,太好了!”
“你这腿要是真的能好,那我们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陈文那粗犷的脸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喜意。
而一旁的陈武,早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只是单纯地为傅九霆高兴。
这些年,陈家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暗地里谁又没有心疼过这个外甥呢?
要不是当年那事,傅九霆现如今,应该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才对。
当初,为了保住陈家,他们唯一的妹妹才会主动选择入宫,这才换得先帝对陈家的信任。
可惜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没能保护好妹妹和外甥。
陈家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都是愧疚的。
“现在北边有你外祖父和三舅舅镇着,我们正好也能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日。”
要是先帝还在时,傅九霆这般无缘无故遭遇到刺杀,他们二人一定直接在上朝的时候,去把先帝给揍一顿。
眼下换成了皇帝,揍他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们也能想别的法子来恶心皇帝。
“对了,有些事情,在信中不方便说。”
傅九霆简单地将安家军的事情说了一遍,顺势说了说安若锦想要暗中重建安家军的想法。
“这法子好啊,要不是我们在北边太惹眼了,其实早在安家军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出手帮忙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要是和安家军扯上关系,恐怕下一个“通敌叛国”的,就是陈家了。
对这件事情避而远之,也是无奈之举。
提及安家军,陈文思虑了片刻,这才开口。
“当初安兄还在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信,曾说过倘若安家军和安若锦出了什么事,让我帮衬一二。”
“只可惜,那件事情太过事发突然,我实在没能帮上什么忙。”
这一次回京,他也把那封信给带上了。
打算去安府祭奠老友的时候,在灵前将信给烧了。
至于赔罪,估计只能等他战死沙场后再去阴曹地府亲自赔罪了。
傅九霆微微挑眉:“其实,王妃私下里,同安将军乃是好友,不如,这封信就交给她吧?”
对于外甥的话,陈文自然不会怀疑,直接从怀里掏出信给了傅九霆。
那信封外头已经微微泛黄,不知道保存了多少个年头。
和傅九霆要交代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他们二人就继续去找陈太妃叙旧去了。
而傅九霆,倒是很快拿着信找到了安若锦。
“这是?”
安若锦瞧见他手上的信封,怔愣了一瞬。
那上头的字迹虽然已经有些模糊,可她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她父亲的字迹。
父亲写的信,为何会在傅九霆手中?
她可没听说过父亲和傅九霆认识。
更不清楚父亲同陈家的渊源。
“这封信,是安老将军当初给舅舅的,我想着,你既然和安将军熟识,那这封信交给你,由你祭奠的时候亲自烧了,岂不是正合适?”
安若锦这个时候可顾不上别的什么,颤抖着从傅九霆手中接过信,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
信中,父亲的话一如她记忆中的简短,前面大多都是在同陈文讨论排兵布阵的心得。
“……倘若他日我遭遇不测,还望陈兄能够庇佑小女,感激不尽。”
在安若锦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卑微又言辞恳切的时候。
而这封信寄出去的时间,正好在他战死沙场前不久。
难不成,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有预感了?
当初父亲走的突然,就连他的尸骸,也是被副将拼死从西夏人手中抢回来的。
她那个时候还在京中,满心欢喜地等着父亲回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
没成想,等回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安若锦没哭也没闹,只是拿起了自己的生辰礼,一把陨铁铸成的长剑,随后便直接上了战场。
父亲当初没能守住边关,那便由她来守!
那时候没能落下的泪,时隔多年,在瞧见这封信中的内容后,倒是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她任由泪珠落在纸面,早已无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