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中的雨停了,雷电也停了。
仅仅半刻钟时间,老夫人的脸,已然变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
忽然一阵头晕眼花,佝偻的身子晃了晃,一下从高塔上栽倒而下。
“母亲…”
“老夫人!”
蒙立逍和席宗大惊,同时飞身跃起,接住掉下来的老夫人,落到地面上。
“母亲,怎么会这样…”蒙立逍看着老夫人苍老的脸,惊得又哭起来。
老夫人缓了缓,有气无力道:“我还死,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席宗手指搭在她脉搏上,发现她的丹田已经空荡荡的,身体里的器官也在迅速衰化。
见他面色凝重,蒙立逍心里更慌了,“母亲怎么样了?”
席宗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暂时不告诉他实情。
“族长,这里都是雨水,我们先把老夫人送回去吧!”他说完弯下腰,想要把老夫人背起来。
蒙立逍却摇头,“还是我来背吧!”
席宗没有勉强,帮他把老夫人背起来,三人往回走。
回到老夫人的寝宫,颐华宫的下人看到老夫人的模样,也都震惊了。
但看到族长悲痛的脸色,没有人敢问发生了何事,全跪到殿前。
把老夫人放到床上,蒙立逍立即吩咐道:“来人,快去请御医!”
“不用去了。”老夫人的手无力地摆了摆,“席宗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母亲…”
“出去!”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我想静一静,都出去!”
蒙立逍知道她性子说一不二,只好道:“是。”
片刻后,寝殿里的人全部退出殿外。
老夫人挣扎着要坐起来,席宗上前扶起来她,让她靠坐在床头上,又倒来一杯温水。
她却摇头不喝,“你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席宗只好放下杯子,站在床边恭敬道:“老夫人,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属下。”
“席宗,想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老夫人道。
没等席宗回答,她又继续道:“想我这一生跌宕沉浮,起起落落,爱恨情仇,到最后,却是你陪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也是唯一能信赖的人。”
“属下惭愧啊!”席宗低着头,眼睛发红,“若不是您当年救了我,我早就葬身于鱼腹,能跟随在您的身边,是属下的福分。”
“诶…我知道你忠心,如今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如今放你自由,你走吧!”
老夫人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交给他,“我用全部的功力暂时加固了封印,可保十日内无事,有我的令牌,他们会放你离开,从此不要再回来。”
“老夫人!属下不会离开您的,不要把属下赶走!”席宗跪在床前,像一个小孩一样失声痛哭。
“走吧!找个地方,余下的时间好好活着。”老夫人似乎说累了,闭上了眼睛。
席宗摇头不肯走,“属下曾发过誓,不管生死永远追随着您,如果大劫无法逆转,属下也要伴随着您一起上路,到了阴曹地府,属下还要侍候您。”
老夫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睛,但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想我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却唯独愧对了他。
如果人的一生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负了这天下人,也要与他离开这里,与他相守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老夫人,属下知道您心里苦,但事已至此,您要赶快好起来,灵溟族不能没有您啊!”席宗劝道。
“我已经管不了。”老夫人此刻只觉心真的很累。
“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可这些人都做了什么?大难将至,生死关头,不想着怎么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却只顾着自己的私利,排除异己,自相残杀,他们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天意要亡了这片天下,那就一起消失吧!名利权势也好,贫穷富贵也罢,都终将归化于尘埃。”
她说完,又闭上眼睛,面色沉寂。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还不到最后一步,我们不能放弃啊!”席宗苦劝道。
如果老夫人也放弃了,这个灵溟岛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席宗,你害怕死吗?”老夫人闭着眼睛问道。
“属下不怕死,属下孓然一身,死不足惜!可您还有族长,…小王子还小,大公子也找回来了,或许我们还有希望啊!”席宗道。
“他们如何?老身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老夫人把令牌放到他的手中,“我现在命令你,带着令牌立即离开,不可违抗!”
“是!属下领命!”
席宗哭着又给她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来,“既然您做了决定,属下离开就是,但属下还有一事未了,先去一会再回来。”
老夫人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席宗退出来里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哭闹声音,“你们都滚开,本宫要见母亲…”
他走出殿门,见蒙兰凝带一大群侍人想要闯进颐华宫,被侍卫长带人挡在外面。
“你们这些狗奴才,居然敢挡本宫的路,想死吗?”蒙兰凝手指着侍卫怒斥。
侍卫长不卑不亢道:“长公主,老族长凤体抱恙,现在不见任何人。”
见侍卫不肯让路,蒙兰凝大叫哭喊:“母亲,雅儿刚被那野种杀了,你又赐死了父亲,你让我还怎么活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让她进来吧!”里间传出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席宗走出去,摆手示意侍卫长放人进来。
蒙兰凝走进寝殿,但还是不敢走进里间。
隔着几层纱幔,隐约见老夫人靠坐在床头上,她脸上的恨意更甚。
“母亲,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父亲已经被那野种打残,你为何还不肯放他一条生路?你为什么这么偏心那个野种!”
席宗再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长公主,您怎么能这么说老夫人……”
“啪——”
蒙兰凝目光狠戾,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他的脸上,“你不过母亲身边的一条狗,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谁给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