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枫是在浏览器推送的新闻上才知道秦久早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久一如既往笑着,眉眼间看不出半分端倪,微微俯身垂眸和周锦商量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温柔。
程枫把手机屏幕扣在桌子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定住,白皙手背上的青筋更甚。
他不敢想,如果来的是一群拿着真刀真家伙、什么都不怕的人,小久该怎么办。
小久不想让他担心。
他知道,他知道。
但是……
“秦久。”
程枫突然开口,脸上不再是往日温和的表情,隐约能看出极力压制住的怒气。
他表情有些阴沉。
秦久心头颤了一下,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程枫只有在秦久犯错误时才叫她全名。
“怎么了,什么事儿?”林子乔打了个呵欠,胳膊撑在桌子上,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
“啊?”秦久抬眼。
“今天早晨有发生什么事吗。”程枫抬起眼看着她。
用的是陈述句。
秦久大概也知道躲不过,索性站直身子垂眸装可怜。
“有,还想说一会儿告诉你们呢。”
林子乔:“你们打什么谜语?”
“把你的安全放到第一位,知道吗?”
程枫终究还是没舍得说什么重话。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明明知道于中有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还放任小久独行。
他叹了口气:“你的资料我收到了,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来,在这之前你和我们待在一起。”
林子乔撇嘴:“所以到底怎么了?”
程枫又叹了口气,把手机屏幕正过来,给他看。
“我靠,这孙子!”林子乔眼睛瞬间睁大,眉毛拧成麻花,转身看了眼完好无损的秦久。
声音难得正经:“没伤到吧?”
秦久立马摇摇头。
周锦在旁边更是满脸懵。
“行啊,”林子乔眉眼染上寒意,攥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敢惹我,有他好受的。”
“别告诉我爸妈。”秦久抬眼,斟酌一会儿,还是小声道。
“这件事不能耽搁,”程枫起身,看了眼时间,“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给于中为定罪。”
“我去打个电话。”
林子乔啧了一声,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浑身带着刺。
打完电话回来,程枫风尘仆仆地拍了下林子乔的肩膀,用眼神示意秦久跟着上车。
几人上了车。
程枫:“昨天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于中为就被放出来了。”
“啊?”秦久表情狰狞片刻,“装都不装?”
程枫勾唇,也觉可笑:“今天早上还大张旗鼓来教训你,胆子真大。”
下了车,程枫雷厉风行地甩上车门,直奔派出所。
林子乔和秦久跟上。
程枫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问接警员所长在哪。
“所长不在。”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啤酒肚所长满脸褶子,笑意盈盈走进来,仿佛发生了什么好事。
“谁找我?”
他拍了拍警服上的徽章,抬头看了眼面前高挑的三个男人。
“啊,是昨天的目击证人吧。”
“那件事我们已经解决了,受害者,不,瞧我这嘴,不是受害者。于宝本人和她母亲已经证实,这些全是误会。”
“误会?”秦久皱眉。
于宝不可能会录假供。
“是啊,他们愿意私了。”
所长摘下警帽,随意拍了拍,又戴上:“听说拿了一大笔钱呢。”
“你们回去吧。”
程枫冷笑一声:“受害者本人知情?”
“怎么跟你们说不通呢,”所长有些不耐烦,“本人当然知情。”
“于中有没起诉你们挑事就算好的了,别胡搅蛮缠。”
“赶紧回去。”
他说完就要往里走。
“你让谁回去。”
略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所长脚步一顿,浑身僵住,半晌,慢慢回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公安局局长谢成!
他怎么在这儿?
“您,您怎么来了?”所长结巴一下,赶忙迈着碎步跑过来。
他脑门上冒了一层薄汗,一直给旁边的小警察递眼神。
“您来也不早说,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
他转过头,对着小警官吆喝:
“那,那个,小李,快去给局长泡茶。”
“订好中午的饭店,就去那个吴镇酒家,最近不是挺火的。”
“好。”小李警官点点头,小心翼翼瞥了局长一眼,安静走了两步待看不到人时,撒开丫子往前跑。
局长!真人!
在报纸上才看到过的人物啊!
谢成轻哼一声:“不用搞这么麻烦,我来不是为了破坏规矩的。”
“这怎么是破坏规矩,”所长谄媚笑着,“我个人请您的。”
“谢叔叔。”程枫走过去,微微俯身问了句好,“劳烦您跑一趟,见谅。”
“这么客气干什么。”谢成拍了拍程枫的肩膀,脸上笑意更甚,“你爹从小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所长心头一颤,头猛然抬起,下意识看向方才开口讲话的男人。
他身材高挑,眉眼间染着清浅的笑,发型一丝不苟,五官虽然不如旁边的蓝眼睛精致,但更硬朗一些,温和下隐藏着犀利。
的确不像是吴镇会出现的人。
但是,他,他和谢局长认识?
所长抹了把汗,绝对不能让他胡说。
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谢成却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旁边个子稍高的那位。
他双手插兜,帽檐盖住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嘴唇。
只是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
“谢叔叔。”
所长听到他也这么说。
“刚回国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成。”
“脾气一如既往。”谢成点点头,点评一下,最后终于把视线落在秦久身上。
所长被冷落在一旁,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冷汗似乎浸湿了警服,被风一吹,成了汗渍。
他们到底是谁?
自己刚才怎么和他们说的话来着?
让他们赶紧回去。
说他们胡搅蛮缠。
所长站在原地,想说话却张不了口,腿也像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哎吆,小久啊小久,还是这么漂亮。”
谢成叹息几声,轻轻拍了拍秦久的肩膀:“你爸妈真舍得扔你一个人在这儿。”
“还好,我挺喜欢这儿的。”秦久笑了笑,得心应手地拍马屁,“谢叔才是没变过,刚才您进来,我以为还是我小时候那会儿呢。”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说话好听,谢竹那臭小子半天崩不出一个屁来,跟他说句话都费劲。”
说完,他又环顾四周:“对了,谢竹呢?”
“他没在。”
“昨天急匆匆给我打电话,今天就万事大吉啦。”
“他也找过您?”程枫显然有些意外。
“找过找过,吩咐我赶紧过来。”
“我没当回事,你打过来电话我才听明白。”
“你们干得好。”
谢成笑着,忽然看向垂着头的啤酒肚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