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但是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知晓。”
这一刻,主动权完完整整的在她的手里。
“你,或者皇帝,到底知道什么?”
太后的眼里满是探究,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很能撑得住气,不愧在宫中历练了那么多年。
莫水鸢想了想,想着太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一个耶。
“皇上自是知道自己和杜家的亲缘,皇后娘娘也是出自杜家,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放任杜国公府的人闹笑话?不只是我今天说的这一件事,杜老夫人、李氏、杜家大房和二房的公子们……最近过得可都不怎么好。”
太后的眼睛骤然一缩。
莫水鸢紧紧地盯着太后的表情,慢慢念到:“双兔傍地走,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
这句话有些滑稽,是两首诗里分别拆出了单独的两句,然后合并在一起的。
太后猛然抬头,盯着莫水鸢看了一会,神色变换,莫名古怪。
莫水鸢觉得有些不对,暗地里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紫林提高警惕。
突然,太后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
莫水鸢探究的望了过去,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突然那么失态。
太后的动作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连肩膀也是一耸一耸,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报应,这全都是报应啊。”
她把手挪开,眼眶已经全红了,正大滴大滴的流眼泪,但是她的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的伤心,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这幅样子如此古怪,又像是对杜家充满了恨意,再也不见刚刚维护杜家的模样。
莫水鸢之前就一直在观察太后的模样,现在太后明显情绪不太正常,她反而把眼睛移开了,露出了一丝怜悯。
“杜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所有人,所有人都应该下地狱。”
说着,太后站了起来,飞快的几步来到了莫水鸢的面前,死死的盯着莫水鸢的脸。
紫林的刀已经出了半鞘,打算稍有不对就把太后制住,但是莫水鸢给她打了个安抚的手势,让她不要紧张。
紫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主子的,把刀慢慢合上,但是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
“多完美的一张脸啊,”太后喃喃自语,充满痴迷地抚摸着,“你还很年轻,而我已经要老了。”
“当年那个我恨不得掐死的孩子也长大了,他知道自己的亲身母亲是谁吗?”
“他知道自己娶了杜家的女儿,就彻底脱不掉和我一样的命运了吗?”
还有当年的宠妃,当年的宠妃……
太后仔细的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已经记不住那个人的名字了,不由得又是一阵大笑。
她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门外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但是她却停留在了阴影里。
“活着的人才是赢家,死了的人全部输了。当年的宠妃早就变成了泉下骨,给那个男人生孩子的人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太后的神情已经不再像是一个正常人,就连向来稳重的蔻丹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莫水鸢慢慢转身,在太后的笑声里离开了,太后的侍女们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看着癫狂的她不敢上前。
莫水鸢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拉过一个小宫女,问她:“太后娘娘的脾气可是越发古怪了?”
小姑娘看问她的人是景王妃,连忙答道:“是啊,自然娘娘来到梅园修养,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听守夜的大姐姐说,太后就算半夜醒来,也……”
她不敢多说,说到这里已经煞白了脸,匆匆福了一福就跑开了。
莫水鸢望着堂外虬枝峥嵘的梅树,这些梅树在冬天不畏严寒开出鲜花,但是又会有谁会记得它们在夏天的模样呢?
至于太后,她自己做下了亏心事,在这里又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自己胡思乱想,把自己给吓病了。
自己过来一趟,她也发泄了一些情绪,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
在回府的路上,莫水鸢听见了一阵清丽欢快的鸟啼。
柳橙见她有兴趣,倾耳听了听,笑道:“主子,是杜鹃鸟在叫呢,京中不怎么见杜鹃鸟,没想到咱们出来一趟,还能多听几声鸟叫。”
莫水鸢也笑了,意有所指地回答:“这京中,不是有好大一窝杜鹃鸟天天叫唤吗?”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杜家当年,应该是用了什么伎俩,把生了谢白止的杜家女替换成了当今的太后,而当今的太后,又和杜家联合在一起,除去了宠妃,也就是谢私霈的母亲。
这些人的心可真脏,凭空造了那么多惨案,自己心安理得的占据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人生,难怪备受煎熬,只是软禁就让太后慌了神。
也不知道谢白止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难受。
这个时候入宫有些晚了,而且如果自己单独去找谢白止,谢私霈会不会又吃醋——莫水鸢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决定先把此事告诉谢私霈,再让谢私霈转告谢白止。
这么想着,她又犹豫了一下,谢私霈的母亲……
他们两个几乎从未提及这个话题,但是偶尔几次,也会看见谢私霈在特定的日子里变得更加沉默,她也是到了后来才发现,原来她觉得谢私霈来“大姨夫”的那几天,恰是他的母亲去世的那几天。
回到王府,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好像只是路过。
但是莫水鸢还能不熟悉他?
“谢私霈。”一张头上仅点缀朱钗的笑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由自主地就伸出胳膊护住她,不让她因为冲过来受伤。
“你在这里等我呢?”
莫水鸢眨了眨眼,突然有些不忍心把自己从太后那里得知的讯息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天要转凉了,你出远门的时候记得多加一件斗篷。”
谢私霈没有回答,握住她的手,发现触感微凉的时候,认真的叮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