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素青点头：“此事蹊跷，大将军也未必没有看出，但大将军太想在今天就扫清东涌了。今天接受了迪鲁达的投降就等于没有违背皇命。”
储晋南冷笑了一声，说道：“说什么对我信任，说什么让我锻炼……结果呢，还不是说收就收回兵权？这么多年来，他何尝真正相信过我？他总是如此的刚愎自用，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样，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极为痛苦。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储晋南。虽然她从在加载了原故事线之后就知道了有关于储晋南亲生母亲的事情，但她还是第一次听他本人提及这件事情。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双臂，安抚着他的情绪。
但他却越来越激动，说道：“当年他醉心于练兵打仗，拼命要立什么军功，我的母亲始终记挂他的安危，为了他能平安归来，就去庙宇祈福，结果染上了风寒。后来我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他却不闻不问，等他回朝的时候早就来不及见母亲最后一面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只记得母亲一次一次地告诉我，长大了要做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的母亲对你的父亲真的是一心一意。”孙素青感叹道。
“我当时就告诉我的母亲，我是不会成为那个男人那样的人的。顶天立地？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算什么？”储晋南咬紧了牙，一股愤恨之情由心而发。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放浪形骸，你辜负他的期待……”她幽幽地说。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双手，眼眸里闪动着复杂的光，他说：“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很痛快。但却并没有。我始终很煎熬，很煎熬，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这次来到大营，直到我执掌帅印，我仿佛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值得我为之奋斗的……我不懂，为什么以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她直视着她，说道：“现在认识这一点也不晚。你可以用惩罚你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你的父亲，你也可以以建功立业的方式来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你是可以选择的。”
“是的，我是可以选择的。我执掌帅印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孙素青，为什么我就好像认识了你一辈子一样？”他猛地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深深地吸着她的发香。尽管她穿着男儿的戎装，但他还是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芳香，那香气让他沉醉。
一个营帐之中，受降仪式即将按照双方已经商议好的方式进行。在开始之前，储江元提醒孙素青，让她和储府的侍卫们一起在自己的父亲身边保护。
他低声对孙素青说：“如今父亲已经收回了兵权，如果迪鲁达一众人等要图谋不轨，很可能会对父亲下手。”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你的身边也必须要有人保护。”孙素青认真地说，“你和大将军是军中两个关键人物。”
“我明白，我的身边也会安排好人手。”
这个时候，迪鲁达在几个大臣和将领的陪伴下走进了营帐，他神情严肃，面无阴晴。但当他看到储江元身边站着的孙素青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冒出了火光。上次见面是在暗夜之中，但他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给东涌带来噩梦的女人。
孙素青看到迪鲁达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在认真地观察他身边的随从。
“大将军，本首领亲自来参加受降仪式，这可是体现了我们东涌对中原莫大的尊重。”迪鲁达开口了。
“首领，你能亲自前来，储某也感受到了东涌的诚意。”储江元有礼有节地回答道，“那么，就请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流程签订降约。”
“等等——”迪鲁达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说道：“既然我们是诚意满满的，那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大将军你得答应啊。”
“不情之请？”储江元皱起了眉，站在一旁的储晋南也同时皱眉。
迪鲁达指着身边的一个穿着独特花纹服侍的男子说，“这是我们部落的占卜士，他不仅在关键时刻为我们占卜吉凶，也在盛大时刻来为我们跳东涌传统舞蹈祈福。此次投降中原便是我们东涌部落极为重要的时刻。所以，请允许我们这一行人在占卜士的带领下跳一支传统舞蹈，向上天祈求我们融入中原之后能有幸福美好的生活！”
“不行。”储晋南毫不犹豫地说道。
储江元严肃地看了儿子一眼，刚想说什么。储晋南一步上前来到储江元身边，说道：“父亲，既然受降仪式的细节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如今就不应该再有任何改变。”
迪鲁达耸耸肩说：“哎呀，说起来我们的部落真是多灾多难。我的父亲就是在一些阴谋诡计之下不明不白地被杀，抛下了我们。如今，我们自己的传统和尊崇的东西根本就得不到尊重，看来和我们打交道的中原上国里净是一群阴险狡诈之徒！”
储晋南冷笑一声说道：“正因为是中原上国，礼仪之邦，我们才更在意既定之规。受降仪式关乎礼，中原之礼从来都不是可以随意变更的。如果那真是你们珍视的传统，你们在探讨受降仪式细节的时候就应该提出来，为什么当初不提出，现在又突然说要进行？”
迪鲁达根本不正面回答储晋南的话，而是一拍大腿，哭了起来。
这情绪的转折如此之快，让一旁始终镇定的孙素青都有些懵了。这个大老粗怎么开始上演技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迪鲁达哇哇大哭，喊道：“中原上国，不尊重我们东涌的习俗。将来如果我们融入中原，还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呜呜呜……哇呜呜……父亲，我对不起你！草原的祖先，我对不起你！”大哭之间，他居然“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像是真的在对自己的祖先忏悔。
储晋南冷声说：“堂堂一族首领，何至于此。受降仪式必须按原计划进行，你们要跳什么舞，可以在那之后进行。”
“不行，这先后顺序很重要！”迪鲁达大喊。
“如果真的重要，你们为什么一开始不提？”储晋南再次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