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从十六岁开始,姜瑶就懂得用这两个词让自己免去多余的麻烦,这是她畸形的自我保护的方式。
她刚把盘子摞好,小芹又晃到她面前,阴阳怪气的说:“姜瑶,你的‘同学’来了,你还不赶紧出去招呼。”
姜瑶一愣:南舟怎么又来了?他在南夜消遣自己就算了,毕竟那边本就是娱乐场所,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大家也只当他是“喝多了”。
但这里是普通的餐厅,是正正经经吃饭的地方,他要闹起来,自己真的要丢工作了。
她没给小芹好脸色,冷声道:“今天不归我负责大堂。”
小芹把托盘塞到她手里:“班长说了,现在客人多,让你顶一会儿!”
姜瑶只能端着菜往外面走。
她扫了一眼,果真看着南舟坐在窗边的一个位置。
不过,他的对面坐着陈梦。
两人侃侃而谈,神色松弛。
姜瑶不懂南舟今天来的目的。
难道他自己消遣还不够,还找来一个陈梦一起上?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慢慢过去,把菜恭敬的摆在他们隔壁桌的客人面前。
“您的餐上齐了,请慢用。”姜瑶说完,正要悄声离开,背后却响起陈梦的声音。
“服务生,麻烦给我拿一杯水。”
餐厅规矩,客人的要求要即刻响应,姜瑶不得不转过身,神色如常:“好的,请稍等。”
陈梦看到姜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姜瑶?!你……不是在夜场上班吗,怎么在这里端盘子?!”
她的音量过大,实在和淑女的身份有些不符,旁边不少客人都侧头过来。
姜瑶没有配合她演戏的兴趣,她眸中毫无波澜,恭敬的说:“马上去为您取水,请稍等。”
说着微微一弯腰,转身走了。
陈梦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南舟,确认道:“是姜瑶吗?我没看错吗?怎么爱答不理的?”
南舟嗓音冷冽:“你刚不是说你饿了吗?饿了就快吃!”
陈梦一脸疑惑:“我那天不是都道歉了吗,想不到她火气这么大。”
南舟一言不发。
姜瑶又道:“说来都怪我,当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对她。她也不会到今天都还在怨我。你说,她是不是还喜欢你啊,怎么感觉,对我敌意这么大?”
南舟放下筷子,眼里透着寒光:“你如果不饿的话,现在就走。”
姜瑶看他对姜瑶的话题一个字都不接,更加不悦:“慌什么,现在去也见不着姨父,他还在开会呢。”
姜瑶捧着水壶过来,陈梦立马又切了一副笑脸把自己的杯子主动递上,关切的问:“姜瑶,你是不是缺钱啊?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当年你家里欠了不少债,这么多年,难道还没还完吗?”
南舟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一脸淡然的姜瑶。
姜瑶克制着心里的火气,仍旧温柔:“陈梦,我在上班,不能和客人闲聊。”
陈梦了然的点了点头:“哦对对对,但是这餐厅端盘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姜瑶,我姨父的公司现在在招聘,工资还不错,要不我介绍你去他们公司工作吧,比你做服务生轻松多了。”
姜瑶把水倒上:“谢谢,不用了。”
她要走,陈梦却拉住她的手,笑盈盈的说:“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只有初中学历人家看不上?没关系的,我姨父最疼我,我让他给你安排一个简单轻松的工作,怎么样?”
姜瑶已经感受到了南舟赤裸裸的注视,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
“不用了,谢谢你。”
她说着就转身要走。
哪知道陈梦并没有放手,这一拉扯,姜瑶手上的水壶偏了一下,水泼到陈梦的裙子上!
“啊!你!”陈梦惊叫一声,立马站了起来。
姜瑶没想到会这样,她心下慌乱,立马拿过纸巾替陈梦擦着裙子上的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是本能。
陈梦气得跺脚,声音大了不少:“姜瑶,之前的事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还好这水是凉的,要是开水,你是不是想把我烫死!”
姜瑶咬牙隐忍,替她清洁裙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顾客投诉一次,扣款两百。
她只想赶紧平息陈梦的怒火,不要引来店长。
陈梦却不依不饶:“鞋子上也有!我这鞋子九万八!昨天才到的货!沾了水你让我怎么穿!”
姜瑶只得蹲下身,用纸巾小心的抹着上面的水珠。
可惜这缎面的高跟鞋,水早就浸进去了,怎么擦得干净。
但她还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擦拭。
因为她知道,陈梦在意的不是九万八的高跟鞋,而是羞辱她的快感。
旁边黑色的男士皮鞋鞋尖挪动,南舟站了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箍着姜瑶的手臂,把她强硬的拉了起来。
姜瑶弯腰致歉:“对不起,我……给您干洗可以吗?”
“这鞋子根本就不能洗,还干洗!我好心给你介绍工作,你不要就算了,朝我撒什么气!”陈梦气急败坏,她一跺脚,看向南舟:“你看她!这么多年死性不改!还要和我作对!”
南舟阴冷的目光射向她,低喝一句:“够了!”
姜瑶挣脱他的手,抬头看向陈梦:“对不起!”
陈梦气呼呼的抖着自己的裙摆:“难怪你这么多年只能端盘子,就你这小心眼的样子,能做成什么大事!真是晦气!”
姜瑶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头,浅浅的指甲嵌进掌心,淡色的唇已经被她咬出牙印。
她的腰弯到一半,陈梦被南舟拽走了。
姜瑶又去后面洗盘子了。
店长说,她要是再犯一次错误,直接开除。
堆积如山的脏盘子,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今天的事。
和扣钱比起来,洗盘子已经是店长手下留情了,她该感到庆幸的。
——
南舟的奔驰上,陈梦还在皱着眉喋喋不休的说着“晦气”“扫兴”。
南舟的脸阴沉了一路,他比陈梦更生气。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陈梦见他不说话,又道:“姜瑶这个人,你别看她一天闷声不语的,像个单纯的小白兔,其实都是装的!那次同学会她还说什么,自己只是服务员,我可听说她为了钱,陪男人喝酒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
南舟握着方向盘的手背起了青筋。
陈梦:“不过也是,她缺钱嘛,只要别人拿钱,她什么不愿意干!南舟,你可不能被他表面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蒙……”
“她为什么缺钱?”南舟开口,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