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儿子们也去惩罚过赵大雷。
看他那惨兮兮的模样,叶琛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
琢磨了一番之后,叶琛切断了电源。
叶琛走过去,近距离看了眼赵大雷的情况,应该是惊惧所致,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吓唬赵大雷一番也好,在叶琛看来,人总是不敬畏正义,而敬畏神明,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估计以后村里没有几个人敢找他麻烦。
叶琛说道:“大壮媳妇和孩子都保住了,老祖宗估计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家赵大雷了,你把人带回去吧。”
大雷媳妇低着头,“老蔫,这事儿是我们家不对。”
她是干惯了粗活的女人,力气很大,轻松地解开了绳索,拖着赵大雷走了出去。
“活见鬼,之前大槐树谁都无法靠近,这会儿竟然没事了?”
“人家大壮媳妇保住了,叶家老祖消气了,自然就放过赵大雷了。”
“我过去试试,总觉得这事儿太邪乎了。”
有人往这边儿走。
叶琛远远地咧嘴一笑,打开了遥控开关。
叶琛怕村里人好奇,再爬上大树,将自己隐藏的漏壶和电网找出来,这些电线他还有用处,不过要等大晚上才能取回来。
大多数人是凑了凑,但一想起赵大雷的惨象,就放弃了。
却偏偏有人不信邪,比如牛大海。
牛大海是比赵大雷更混不吝的家伙。
之前被叶琛当众怒指,他临阵退缩,他觉得很没面子。
牛蛋更是不听话,做了叶三壮的队员,气得牛大海差点没晕过去。
所以他一直找个机会想要跟叶琛掰掰手腕。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连所谓的叶家老祖都治不了自己,那么在同辈面前提起,岂不是很提气?
所以趁着大家都在好奇,他装出吊儿郎当的模样往前走,一步步往前靠。
然后就感觉踩到那湿漉漉的地面,有一种酥麻感传来。
肩膀忍不住地颤抖。
他连忙后退。
真他娘的见鬼了,就叶老蔫和大雷婆姨能进去,其他人都进不去,难道真是叶家祖宗显灵么?
牛大海本来还有些不该有的心思,这会儿只能强压下去。
叶琛回到家中,牛车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一下子十几个木桶,牛车根本装不下,有几个木桶需要摞起来,用木板隔开,然后用草绳固定。
木桶放好之后,就没有人能坐下的地方了。
叶琛、二壮、三壮,此外还有温华,只能步行跟着牛车一起去镇上。
上林这些镇子其实离着清河村不远,但是和朐临镇、清风镇是不同的方向,叶丰顺说先去上林镇那边儿,然后转道去朐临镇,这样会少走些路程。
上林镇方向的一些酒楼、酒肆都是村长帮忙谈下来的。
叶琛这次来,就是要重新确定一下每天的供货量,以及订货价格,此外便是做一些考察,了解一下每一地方的潜力,以及合伙伙伴的为人,洽谈一些规矩。
这样做到心里有数,生意才能长久。
当然,有村长这位老同志做铺垫,一切都很顺利。
供货的店铺稍微有点多,叶琛都让二壮仔细记录清楚,以后再送货他就不会再来了。
他得让二壮成长起来,替自己奔波这些俗事。
接下来是去朐临镇。
惠中居和明月楼的冰雪冷元子送完之后,叶琛便带着孩子前往清风镇的书铺。
途经清风学院,尚未靠近书铺,就听见有人对温华小声议论着。
“这家伙怎么还有脸来?”
“他有胆量作弊,抄人家的答案,怎么就没有胆量来这里了?”
“读书人怎么能叫抄呢,那叫窃!”
“有辱斯文!”
听着众人的议论,温华虽未说话,但是心情很沉重。
嘴唇不自觉地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叶琛听了一个大概。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大抵学习优异,且没有家室的学霸,其求学之路总是坎坷的。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像是温华这样的人,不遭嫉妒是不可能的。
而温家又是寒门小户,根本没有给他伸张正义的机会。
叶琛昨天就观察了自己这个内侄。
从里到外,都不像是一个会舞弊的人。
但是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当做没有听到这些议论,拉着温华走进了书铺。
温华尽量忽略那些闲言碎语,走到柜台处,他还没开口说什么。
书铺的掌柜叹了一口气,“温华,想必你也清楚,你已经被清风学院开除,你抄的书不会早有人买了,你想给别人补习功课,也不会有人来听的。”
温华愣住。
叶琛知道,这孩子终究是心思单纯了些。
掌柜的之所以先前和他合作,其实看中的并非仅仅是他的名气,其实还有他所处的平台。
清风书院。
如今他不是清风书院的学子,没有了光环,人家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用他?
不过那掌柜还算是有良知,拿出些钱放在柜台上,和气说道:“温华,你的人品,你的才华,老朽是知道的。
这是我们书铺本来赞助你们清风书院的膏火钱(奖学金),如今老朽便做主一并予你。
你且拿去,用功读书也好,证明清白也罢,终究莫要放弃科举这条正道,浪费了你的大好才华。”
温华捏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他觉得眼前摆着的两锭银子是莫大的侮辱。
读书,他一个寒门学子,没有了清白,怎么读书?
他是高傲的性子,掌柜的既然不愿意让他在此地做事,他便不会多留。
也不会拿掌柜的一分钱。
他转身走出书铺,叶琛并未多言。
温华顿住步伐,“姑父,我可能需要重新开始寻找活计了。”
叶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慢慢来,等会再寻摸看看。”
他看到街上有卖皮货的,便花钱买了些。
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丝绸),讲究一个低买高卖。
叶琛买皮子,倒不是为了卖,而是趁着便宜,好用在冬天取暖。
他觉得这老天爷变幻无常,夏季燥热干旱,保不齐冬天又来个大雪灾,提前准备总没差。
温华也跟着帮忙抱着皮子,因为力气小,有些保不住,皮子在地上摩擦,蹭脏了。
二壮恼火道:“表哥,你要是不行,就给我吧,多好的皮子。”
二壮也在叶琛耳边小声道:“爹,表兄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但是干活太差劲,若是不读书做官,怕是能饿死吧。”
叶琛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你们两个小子也有本事嫌弃别人了?
像是温华这种人,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必然会腾飞的。
而且若是拉下脸来,走了邪路,可能腾飞得还更厉害。
叶琛抱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心态,对沮丧的温华说道:“温华,姑父知道你才华横溢,又有马周、韩信之志,定然知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道理。
姑父有意聘请你做家中私塾先生,由你教导诸位表弟,一来,留存有用之身,以待证明自身清白之机,二来研读经典,提升腹中之学识,将来科举中第,也好为百姓谋福。”
温华苦笑道:“姑父,莫要取笑侄儿,我连秀才都不是,如何与人为师?”
他低下了高傲的头,他很少低头,这次是真的有些无可奈何。
回去种田耕地,脸朝黄土背朝天过一生,他不甘心啊,如何对得起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傻孩子,当初你备受瞩目,如众星捧月时,能接受姑父的资助,如今你落难了,姑父反而不能资助你了?叶琛笑道,“况且姑父给的也不多,一个月五两银子而已,你教壮壮他们一年,你与姑父之间的借款一笔勾销,到时候姑父再送你一笔膏火钱,如何?”
他问过了,清风书院的先生一个月是六两半银子,但人家的身份是秀才,而温华是童生,自然要略降一些。
他家里四个孩子,送到书院,一个月至少四两银子,一个班上那么多人,未必能学到什么。
五两银子,请一个童生家教回来,简直不要太划算。
还能拯救一个落难的好孩子,结下香火情,雪中送炭,终究是一笔不菲的投资。
而且,这些欠款没在账上,原主算不清,他更算不清,温华心头却有一本账,将这些原本可以抹除的欠款记得清清楚楚。
用根本就不存在的钱,让温华教孩子读书,一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启蒙,到时就能把小壮送到镇上学堂去念书了。
听了姑父的建议之后,温华略微思索了一瞬间,就点头应下了。
他这些年读书的束脩,有一半都是姑父出的,他学会了这么多知识,本来就该教给四个表弟,其实他不该收束脩,但,若是不收钱,他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些债。
他沉默着,没说什么。
三壮默默地叹气,他一点都不喜欢大表哥,爹却让大表哥来教他们读书认字,他突然不想学了。
他惆怅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耳后响起。
“这不是三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