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有马蹄声靠近的时候,叶琛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他觉得,这光天化日的,应该是朝廷的骑卒,过来传达政令什么的。
谁曾想到,来者竟然是潘寡妇的兄弟,而且还这般凶残,两个人就敢单挑他们清河村。
叶琛的第一反应是搞把ak,再给三壮弄一把来福,教来者做人。
可惜这玩意在他那个时代也是违禁品。
无奈之下,他只能搞偷袭。
叶琛是二号村正,在团练之中也颇有地位。
示意看了一眼栓子爹,一群团练汉子悄无声息的靠近,渔网一张直接将朝着潘虎的伙伴罩了过去,潘虎的伙伴来不及躲闪,被罩了个严严实实。
“该死!”
潘虎见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群村民竟然真的敢动手!
此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解救自己的随从,而是反身冲锋,一把抓住了陈家大婶子,尖刀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这个时候,叶琛无论如何都不能怂的。
“潘虎!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据我所知,你父母都住在潘家庄吧,你为了你救你姐,来我们清河村闹事,就不怕你父母被牵连?今日你若是就此罢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就是叶琛吧,你可是一条肥鱼,想让我走可以,拿出五百两银子来。”
潘虎看都不看随从一眼,开口就是要钱。
“可以,三壮回家取银子!”叶琛对闻讯赶来的三壮喊道。
又对潘虎说道:“先放了我们村的女人!”
只要三壮回去,叫足了人马,别管他多猛,都有机会降服他。
可惜潘虎根本不上当,而是冷声说道:“现在,你过来,跟我走!”
“你可是清河村的村正,你不过来,我就杀了你治下的百姓,到时候官府问责,你也要受惩罚,你不救人,乡亲们也看不起你。”
叶琛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的,这玩意还会道德绑架?
自己若是过去,这个潘虎直接给自己一刀怎么办?
叶琛有些犹豫。
“快点!你磨蹭什么!?”
潘虎手上的刀微微一用力,陈家大婶子的脖颈就出现了血痕。
叶琛眉头一皱。
不仅是因为潘虎在拿村民威胁,他还看到在潘虎的身后,有人悄悄的靠近。
是温华。
他是读书人,身形瘦削,根本引不起潘虎的警惕心。
事到如今,叶琛不敢耽搁。
“潘虎,我都答应给你钱了,你又何必挟持我!我有功名在身,你挟持我,就不怕朝廷报复吗?”
“怕报复,老子就不来了。叶老蔫,乖乖的过来,老子当初能抢你一次,就能抢你第二次!”
叶琛心中凛然,原来这么没底线的山贼,竟然是潘虎。
还有这么凶残的山贼,自己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叶琛回忆了半天,竟然是一片空白。
眼下,叶琛一步步靠近。
呼吸变得急促。
潘虎也做好了挟持叶琛的准备。
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
忽然,尖锐的哀嚎声传来。
在乡亲们的注视下,一向是温文尔雅的温华,猛然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不顾一切的刺向了潘虎。
“我日你娘!”潘虎怒吼一声,手里的长刀对准温华就要刺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少年在人群之中冲出,是卢照凌,一剑对准潘虎的手臂刺了过去。
声东击西。
“这两个臭小子够狡猾的!”
这个念头在叶琛的脑海一闪而过。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收摄心神,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潘虎。
潘虎用刀磕飞了卢照凌的剑,旋即一脚,将卢照凌踹了一个跟头。
然后挥刀猛地劈向陈家大婶子。
虽然说,温华力气小,这一刀刺的不深,却也迟缓了潘虎的速度,给叶琛争取了时间。
眼看着潘虎的长刀就要劈死陈家大婶子,叶琛到了。
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钢棍,猛地磕向了潘虎手里的长刀。
锵的一声。
潘虎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
叶琛顾不得虎口传来的剧痛,猛地起身就是一脚踹在了潘虎的腹部。
潘虎惨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叶琛手上不停歇,对准潘虎的脑袋便是一棍子。
饶是他身强力壮,也被这一铁棍打的头晕目眩。
叶琛连忙上前再次进攻,却不料那刚才头晕目眩的潘虎,猛然间回神,拼着硬挨了叶琛又一铁棍,用手肘对准叶琛的心窝便是一肘。
这招在八极拳在后世八极拳里,叫铁山靠。
要是砸中了叶琛的心口,保不齐当场就得吐血而亡,叶琛赶忙止住攻势,那汉子却并未趁机进攻,而是一闪身抓住呆愣在一旁的潘寡妇。
提着潘寡妇的胳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翻身上马。
潘虎有马,众人追不上,那落单的匪寇却遭了秧。
被一群愤怒的乡亲们用石头,拳脚活生生的打死在当场。
叶琛则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次遇到狠茬子了,难怪两个人就敢来清河村闹事,原来有那么大的本事。
“爹!”三壮领着村里其他下地的团练汉子折返,看见倒在地上的叶琛,赶忙过来查看。
“村里的团练别闲着,这一次走了贼子,怕是难以善了,现在开始,每天两队交替巡逻,遇到危急事件立刻敲锣警示。”
妇人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潘寡妇的事情。
完全不在乎当场被打死一人。
也是,打死一个坏人而已,清河村前些日子,还灭了一伙山贼呢。
虽然这里面主要是狼群的功劳,但是清河村的乡亲们早就将狼妈当成了村中的一份子了。
叶琛嘱咐大家伙最紧要小心,没事晚上不要出门,众人这才散去。
“爹,二哥每天出去做生意,会不会有危险?”
等众人离去,三壮担忧的问道。
“爹会想办法解决的。”
卢照凌开口说道:“要不要找我姐帮忙?”
“不行,如今你姐正在忙着铺开稻田种菇,哪里有时间寻一个江洋大盗。”
叶琛摇头道。
叶琛正在跟三壮说这话,叶六叔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了。
他远远的朝着叶琛招手,“老蔫,你过来一下。”
“六叔,您找我作甚?”叶琛疑惑道。
六叔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今天这个人,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不是江洋大盗吗?”叶琛说道,“听说前两年被官府击杀了,不然陈家人也不敢这么过分,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是假的。”
说完,叶琛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六叔专门跑一趟,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六叔,你不会认识他吧?”
“当然认识!你六叔当年落过草,你知道吧。”六叔小声道。
“知道,村长叔亲自跑到山寨将你抓回来,打了你一顿板子呢还。”叶琛说道。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六叔是改邪归正。”叶六叔瞪了叶琛一眼,然后小心翼翼道:“要是你六叔没看过,这人是沂蒙山贼!”
“沂蒙山贼?”
叶琛心里咯噔一下子。
山东的山多,但是自己所处的这一代起码还有些平原可以耕种,但是沂蒙山那边儿,可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那里的山匪素来是连朝廷都不服气的。
对于青州百姓来说,沂蒙山贼简直就是噩梦。
因为早些年,几乎每年都有沂蒙山贼从大山里跑出来,为非作歹。
朝廷上一次虽然剿灭了不少土匪,但是也没涉及沂蒙山。
不是朝廷不想,而是不能。
前些年,有个折冲都尉不信邪,领着折冲府的兵马杀进了沂蒙山。
结果被人家山贼,将一个折冲府的府兵杀得十不存一。
这还不算,为了报复朝廷,沂蒙山贼大肆出动,将山下周围的村子洗劫一空,甚至有些村子的人都给杀光了。
所以,朝廷轻易不敢对沂蒙山贼动手。
如果放走的是沂蒙山贼,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六叔,你怎么发现此人是沂蒙山贼的。”
叶琛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六叔已经退出江湖那么多年了,人家山贼圈的事情应该早就变化了。
他不觉得六叔可以轻易判断一个山贼的身份。
“因为你们厮打的时候,他看到了脖子上的刺青。”六叔说道:“那是一波绵延了几十年的悍匪,叫山砲寨。”
“山炮寨?”叶琛差点笑出声来。
“傻孩子,你还笑,山砲寨,顾名思义,山上摆满了砲车,就是霹雳炮,官兵都知道他们在那儿,但是拿他们没办法。而且这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叶琛闻言,倒是没那么紧张,“叔,您别着急,沂蒙山贼虽然强悍,但是也不敢大规模下山的,朝廷的折冲府还在呢。”
“老蔫,这山砲寨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很难缠!”
六叔说道:“一般的山贼,就是六叔跟着混的那种,就是一群草寇,顶多就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但是山砲寨不一样,他们专门欺负大财主,那可是真的深宅大院,上面还有大量的青壮镇守,山砲寨照打不误。”
“今日之事,本来就是陈家大婶子和赵大雷惹的祸,我寻思不如把人交出去,再奉上些银钱,买个平安吧。”
自从穿越武周以来,叶琛的目标一直是稳稳当当的种地经商。
毕竟当初他上学的那会儿,历史书上说,武周有贞观遗风。
他觉得就算是不如天可汗在位时候的模样,也不至于太差吧。
谁曾想,这土匪明明已经灭了一茬,结果六叔这么一提,合着就在朐临镇不远处的沂蒙大山上,还有更凶悍的山贼。
人家摆明了是将自己当肥羊,看来自己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沂蒙大山去了。
而且自己还伤了潘虎,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了。
自己就是一农夫,往大处说,还有个同秀才的身份。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跟山贼对抗的资本。
“老蔫,别犹豫了,赶紧把人送出去吧。赵大雷不是好鸟,陈家人逼迫过分,也不是好东西,而且又不是咱们叶家人,送也就送了。”
叶琛有些心烦意乱。
前世处理些小混混就够麻烦了,这些山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货。
所以他很理解六叔。
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妥协。
“傻孩子!你现在是秀才官身,前途无量,护着他们作甚!”六叔焦急道:“刚才叔给你说的明明白白,这山砲寨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砲车,即便是十几倍的兵力,都剿灭不了。朝廷都不敢得罪,更何况我们。”
“而且,今年朝廷要加税,折冲府的兵马现如今要防备民变,更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哎!”叶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行了,你也别光顾着叹气,你先琢磨琢磨吧,”六叔看出叶琛心有不忍,“不过叔还是得给你说明白,外姓人终究是外姓人,不值得咱们为他们承担风险。”
“叔,谢谢您提醒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六叔继续说道:“我有个兄弟,当初跟我一起落得草,平日里负责下山才买,他们寨子离着山砲寨不远,明天我去镇上寻他一趟,让他帮忙注意点,一旦山砲寨有一动,就让他赶忙通风报讯。”
“这个人可靠吗?”叶琛问道。
如果是不可靠的人,这么做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过命的交情,他当山贼这些年,都是我帮他赡养老娘!”
六叔继续说道:“而且他恨不得杀光山砲寨的山贼,因为他大哥就死在对方手里。”
这么一说,叶琛终于放心了。
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迫切感,恼恨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的话,区区一群山贼何足畏惧?